皮邏閣心抽痛了一下,忍不住低呼出聲,“月娘!”
皮邏岚上前,剛想話,皮邏閣頭也不回的了一句,“二哥,我今天不想與你話。”
皮邏岚笑了,“我也不想與你話,你們讓我覺得惡心。”他看着铎月娘,“我好後悔,當年在觀音市沒有求娶到你,如果你是我的妻,我豁出性命也要呵護你,定不讓你受這許多莫須有的委屈。”
铎月娘清淺的笑了,“二哥笑了,我不委屈。”她看向皮邏閣,不由軟了語氣,央求道:“我不畏死,我什麽都不怕,我只求你,讓我再見鳳兒一面,他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想我的兒了。”
皮邏閣看着铎月娘,“你寧願死也不願與我一起嗎,”他的心很痛,他知道铎月娘在府裏的處境不好,所以他一直在努力,甚至做了許多違心的事,他覺得只有自己足夠強大,才能把最好的給她。直到今天他才明了,原來她的心一直不在他的身上。
皮邏閣伸出手,輕撫着铎月娘的臉頰,铎月娘有着本能的回避,她不再喜歡他的碰觸,這個認知,讓他不由心塞。她的拒絕,讓他感覺很不好,随即伸手,攬過她的後腦勺,把她的頭重重的壓在自己的胸膛上。那裏包裹着的是一顆為她跳動的心,只可惜兩顆心之間隔了兩個肚皮,卻是再也不能回到那年了。
铎月娘經受了這些惡心的事,心早已冰涼,皮邏閣這親密的舉動,在她看來,也不過是皮邏閣對她變相的懲罰罷了。
“我過,此生定會好好護你,我不會讓你死的,以後別那些氣話。”皮邏閣稍微停頓了一下,仿佛在宣誓,“不管你做過什麽,你今生,生,是我皮邏閣的人;死,是我皮邏閣的鬼,你的生死我了算。”
铎月娘伸出手,環住他的腰,這是她的夫君,是她曾經執手,願與之相攜到老的人。她還清晰的記得,新婚當夜,他被彩凰請了去,本以為他的‘等我’二字,只是一句安慰,然而當她睜眼的時候,看到了身邊合衣而卧的他。她的心也悸動過,只是經過這許多的波折,那份悸動早失了初衷,只剩疏離的冰涼。
歷史上,他是南诏國的開國之王,是個有遠見、有抱負的政治家,那年的上元節,他握着她的手,一筆一畫認真寫下:“死生契闊,與成,執之手,與偕老。”
她不是木頭人,她的心為他跳動了,所以她給了他回應,既已執手,此生不負。只可惜人生太過漫長,來不急偕老,短短數載,那些曾經的美好都成了笑話。
皮邏岚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悄悄的退了出去,留下了這個單獨的空間給他們。他不明白自己對铎月娘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愫,嘴裏着要帶她走,可她拒絕的時候,他卻覺得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難過,或許自己對她只是感激多一些。多少年了,她是第一個不嫌棄他的脾性,對他真心微笑的人,也是唯一的一個。或許就是因為當年的那一笑,所以他對她上心了些。看到她受了那麽多的苦,他覺得自己的心痛了。
“三郎,”铎月娘艱難的開口,她許久沒有如此喚他了,從什麽時候開的,她竟然都不記得了。他們之間的親密早已不在,獨留了生疏,“我們做個游戲吧!”
“什麽游戲?”皮邏閣的聲音悶悶的傳來。
“你往南,我往北,我們一直往前走,誰也不許回頭,回頭的是狗。”铎月娘平靜的完,然而剛完她的心卻突的一跳。她終于明白的那天秀芝的那句話為何會如此怪異。秀芝夫人的奧莉不見了,她要去找。夫人沒有養狗,可為什麽铎月娘直覺的認為奧莉是狗呢。就在剛才铎月娘想起一件事,當年铎羅望悄悄的帶她出府,騙守門厮的一句話就是‘我的奧莉不見了,似乎往那邊跑了,你快去幫我尋來。’奧莉不就是大哥養的狼狗嗎。
如此一想,秀芝那天的話似乎在勸铎月娘快逃。她一直伺候在夫人身邊,莫非她知道了什麽,所以才暗示铎月娘逃命。
铎月娘的思緒被皮邏閣打斷,他輕聲了一句,“又要把我推給別人,想都別想,我就是你的狗。”
“哎!”铎月娘嘆了口氣,如此多的人在他們之間作梗,他們的夫妻關系岌岌可危,如若不是有了閣羅鳳,她是真的想離開這個牢籠,外面天高海闊,哪裏不能活出她的精彩,閣羅鳳是她唯一放不下的牽絆。
張氏回了自己的院,秀芝心的打量着她的神色,只見她面上平靜無波,一時也拿捏不住她的心思,只得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手裏的動作更是輕了幾分。
原媛乖乖的站在下首,張氏不點頭,她是不敢坐的。張氏一直把玩着手裏的茶盞,很想把它狠狠的砸在原媛身上。在對付铎月娘上,她與原媛是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可原媛不應該把髒水潑到自己的兒身上。皮邏岚可是她手心裏的寶貝呢。猶猶豫豫的看到原媛挺着的肚,又舍不得下手。
良久,張氏長嘆一聲,“你也是個聰明的,怎麽就讓那個低賤的女,得了我兒的心,我原本想着你們兩人,舊年便有情分在,如今經歷了這許多終于能在一起,只憑着這些,對付她也不是多大的難事,怎麽三郎竟是吃了豬油蒙了心一般,對她是百般維護,我也沒法了。”
原媛心的道:“媳婦也只是當心庶女狠毒,若不是她出身卑賤,配不上三郎,媳婦到是願意尊她一聲姐姐,與她一起伺候好三郎的。”她的心裏也恨,攤上壓勝這樣的大事,死幾百次都夠了,偏偏那個人對她百般維護,讓她們的苦心經營都白費了。
張氏揮了揮手,“罷了,你先回去吧,暫時別在招惹她了,只要她還在府裏,我們有的是機會。”
原媛恭敬的答了一聲“是!”
張氏把她打發了回去,又低頭沉思了半晌,狀似不經意的問了一句,“秀丫頭,你這铎氏那裏好,要臉蛋沒臉蛋,到身材,那就是一根竹竿,也沒看頭,怎麽就把三郎迷住了。”
秀芝聽到夫人問話,一直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半晌才道:“這個奴婢也不知道,或許還是那句話,情人眼裏出西施!”
張氏搖頭,“我不管她是東施還是西施,我的三郎是嫡出,如今二郎被蠱惑了,不頂事,将來承爵的,或許就只有三郎了,如此的身份,怎能配個庶出的女。”着狠狠的掐斷了幾上開得正豔的一株石榴花。
閣羅鳳最近很不對勁,以前他的功課總是完成的很好,最近卻是屢屢出錯,向來對他贊譽有加的夫,都不由動了戒尺。皮邏閣看着這個不到五歲的孩,覺得一陣恍惚,他們的孩竟然這般大了。“鳳兒,為何不好好溫習功課?”聲音裏夾帶着一絲家長的威嚴。
閣羅鳳低着頭,聲的答了一句,“孩兒想娘親了!”
皮邏閣心頭一震,被閣羅鳳軟軟的聲音一提醒,才知道自己疏忽了。心裏湧起一絲歡喜,是呀,他們還有閣羅鳳,這就是他們剪不斷的牽絆。他伸出手,抱起閣羅鳳,“父親帶你去看你娘親。”
閣羅鳳笑了,“阿爹真好,我都有好些日沒見到娘親了。我最喜歡聽娘親給我講故事,夫教的東西我聽不懂的,娘親總是能仔細的告訴我,可比夫講的清楚多了。”
皮邏閣沒有仔細聽後面的話,只被閣羅鳳的一句,阿爹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不由笑道:“鳳兒喊我什麽?”
閣羅鳳眨巴着眼睛,大眼睛黑黝黝的看着皮邏閣,“阿爹呀,娘親她也是喊外公阿爹的,他們都不喊父親,喊父親生分,阿爹親切些。”
皮邏閣笑了,“嗯,阿爹的确親切,這樣喊,阿爹很喜歡。”
進了落幽閣,遠遠的便看見铎月娘懶洋洋的躺在石凳上曬太陽。閣羅鳳歡呼一聲,奔了過去,“娘親、娘親!”一疊聲的喊着。
铎月娘被突然的喊聲一震,整個人精神了起來,“鳳兒”剛張開雙手,一個軟軟的身已經撲進了她懷裏。
看着兒俊秀的臉,铎月娘忍不住親了一口,閣羅鳳的臉不自覺的泛起了紅暈。
皮邏閣看着歡喜的兩人,想上前幾步,感受一下這難得的溫馨,卻又怕打攪了她們,他不想看着她對他疏離的微笑,淡漠的言語,最終還是轉身悄悄的走了出去。
铎月娘許久不見閣羅鳳,心裏記挂的緊,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然後又問了許多問題,事無巨細都一一問了一遍。
閣羅鳳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這邊,突然壓低了聲音對铎月娘道:“娘親,你快點逃吧,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铎月娘心裏一個咯噔,秀芝暗示她逃,如今閣羅鳳也讓她快逃,莫非還真有什麽不好的事。心思急速的轉動着,面上卻一片平靜,她輕笑着道:“我的兒在這裏,我哪裏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