铎月娘一聽,不由緊張起來,竟然是阿佑的聲音,莫非他來抓她了,铎月娘已來不及多想。年長的士卒看清了來人,急忙恭敬的回道:“回郎君的話,的們碰到個與畫中人很相似的女,正在辨認。”
一個稚嫩的童音道:“可是找到我娘親了,在哪裏,快讓我看看。”
铎月娘心裏一緊,竟然是鳳兒,她的兒閣羅鳳,他也來了。然而容不得她多想,士卒已經命令铎月娘轉身。铎月娘不由暗暗捏了一把汗,大不了被抓回去,繼續過那半囚禁的生活,可阿蘿一家就要被她連累了,這可如何是好。
铎月娘慢慢的轉過身來,目光與閣羅鳳對上。閣羅鳳見到铎月娘,眼睛一亮,随即摸着下巴,一副大人的模樣,道:“與我娘親的确有八分相似,不過,”他看向阿佑,“我娘親天天好吃好喝養在府裏,哪裏有她這麽瘦,都瘦得沒人樣了,只怕見風就倒。”然後大聲呵斥那個士兵,“你年紀大了,眼神不好嗎,這麽一個瘦骨伶仃的醜八怪會是我娘親,還不讓他們快快滾開,別擋了本郎君尋娘親的路。”
铎月娘定定的看着閣羅鳳,她許久沒見他了,她很想問問他,他過得好不好,但是她不能,她什麽都不能做。她只能暗自攥緊了拳頭,定定的看着他,若此次能安全逃離南诏,以後相見的機會,只怕屈指可數了。
阿佑低聲安慰了一句,“郎君莫急,檢查仔細些也好,省得你娘親在外面吃苦。”随即看向士卒,冷聲道:“可有檢查她的左手?”
軍士心裏狐疑,不是細作嗎?怎麽又變成是府裏的主了,可那是诏主的家事,哪裏是他敢胡亂猜想的,急忙道:“檢查過了,沒有手镯。”
阿佑淡淡的嗯了一聲,“既然沒有,就別耽擱了,主手上的镯是個稀罕的寶貝,只要戴上了,便取不下來,你們要認真檢查。”
士卒剛要點頭,閣羅鳳擺擺手不耐煩的道:“既然沒有,便讓他們趕緊走,我要出城去找我娘,別擋着我的路。”
“是、是。”軍士點頭哈腰,急忙讓铎月娘他們趕緊走,把路讓出來。阿佑一拉缰繩,帶着閣羅鳳走了。铎月娘也上了馬車,舞肆一聲吆喝,馬兒又慢慢的走了起來,走出了那個的城門,那個曾經在铎月娘眼裏堅不可摧的城門,那個禁锢了铎月娘多年的牢籠。
城外,閣羅鳳看着铎月娘,淚眼汪汪的道:“兒給娘親磕頭,此後,只盼望娘親多多保重,照顧好自己。”
铎月娘忍着淚,對閣羅鳳道:“孩,娘不在你身邊,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閣羅鳳看了看來時的路,堅定的點頭,“娘親快走吧,今生都不要回來了。孩兒只希望娘親能好好的活着,快走吧!孩兒能照顧好自己,娘親放心。”到底有阿佑在,也不敢再自己是阿黑轉世,能自保的話來。
铎月娘雖然心裏疑惑,阿佑與閣羅鳳如何會湊巧的出現在城門口,到底不是話的時候,只得含淚上了馬車,舞肆一揮馬鞭,馬兒便撒開蹄,跑了起來。不大的功夫便把蒙舍城甩在了身後。铎月娘坐在馬車裏,淚水止不住一串串的滑落,她舍不得她的孩,她在悼念她逝去的青春,以及那份來不及品嘗,便過期了的愛情,還有那帶給她許多傷害的婚姻。最痛心的莫過于,那個曾經過,要與她攜手卻屢次算計她的男人。“最後一次了,這是我最後一次為那個城流淚,以後,便是新生的铎月娘,我要開始新的生活。”铎月娘暗暗的對自己道。
馬車離開了一馬平川的蒙舍城,又在路上行駛了一天,終于沿着彎曲的山道,出了大山。進入了石和诏的地界,又行了半日,便到了趙州。
铎月娘下了馬車,屈膝行了一禮,“多謝郎君相助,月娘才得以逃脫,只可惜铎月娘身無一物,實在無以為報。”
舞肆吓了一跳,急忙閃身,避開她的禮,“主救過我們一家,理當報答,望主以後多保重自己,莫要再生波折,平安喜樂。”
铎月娘一禮謝過,背上阿蘿為她準備的包,上路。舞肆靜靜的看着她的背影,這個女與他見過的女都不一樣。她有高原兒女的堅強,有着江南女的柔情,有着異于常人的聰慧,也有着大衆的善良。每次見面她給他的感覺都不一樣,讓他忍不住的沉淪。只可惜他們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時間到了,他們都要回到各自的軌跡上去。短短幾天的相處,讓舞肆有些不舍,如今分別在即,多餘的話都覺得不出口,只能愣愣的了一句,“保重!”随即甩了甩頭,甩去那些亂七八糟的,他的媳婦還等着他去接呢。
铎月娘謝過舞肆,順着葉榆澤一路往西,過了天生橋離邆赕便不遠了。想到要回家了,铎月娘又想到了皮羅邆,如果當年早知道,她并非是時羅铎親生,那麽她一定是願意與皮羅邆過日的,如果她當年選擇的人是皮羅邆,結局是否會不同。
這些年來,她能安穩的活到現在,一半的功勞在铎羅望的身上,另一半卻在皮羅邆的身上,如果不是他們一直提醒着南诏,铎月娘的背後還有他們,只怕铎月娘也挨不到今日。
铎月娘想着城門口的那些畫像,算了一下,應該有七幅,皮羅邆當年過一年給她畫一幅,他從來沒有食言過。結婚前,他送來的那一幅被铎月娘藏在了浪穹,若是回家了,可以翻出來看看,約莫還能記起那時無憂的模樣吧。
剛進石和诏不久,铎月娘便隐隐覺得有幾個人一直尾随着她,她不敢走太偏僻的路,只得一路往鬧市裏鑽,在石和诏轉悠了幾天,又換了幾次衣着,終于甩開了那些尾随的人。然後一改常态往路走去,那些人習慣了铎月娘挑人多的地方走,一時肯定不會想到甩開了他們,她立馬就選擇了僻靜的路。
一路通暢,天生橋已隐約在眼前,看着這個三步兩城的地界,铎月娘有些洩氣,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過去。那裏是兵家必争之地,正在思量間,耳邊聽得一些細微的聲響,铎月娘一驚,只見幾個黑衣大漢沖着她跑了過來。铎月娘一看,又是那幾個一路追過來的人,不由心裏大駭,拔腿就跑。然而畢竟是女,沒跑幾步就被他們追上了。
一個長了絡腮胡的大漢怪笑道:“跑啊,老讓你跑,讓老們一路從南诏追到這裏,累死老了,老先斷了你的腿,讓你跑。”
另一個大漢急忙攔住他,“大哥莫要動手,你忘了少主的吩咐了。”
絡腮大漢恨恨的看了铎月娘一眼,“綁上,莫讓她在跑了。”幾個人一擁而上,把铎月娘綁了個結實,一個大漢直接把铎月娘扛在肩上,铎月娘身體本來就虛弱,一路上一直擔驚受怕也沒調養好,如今被人一扛,胃裏頓時翻江倒海的鬧騰了起來。那個大漢頓時受不了,一臉的郁悶,一副要暴怒的表情。
铎月娘只得胃裏特別的難受,只是不停的吐,胃裏的東西吐完了,最後一直在吐酸水,最後就只是在幹嘔。
幾個大漢見她身上都吐髒了,想着一個女也翻不出什麽大浪來,只好解開了她身上的繩,讓她打整一下自己。铎月娘借着這個機會,悄悄把匕首握在了手裏。只等大漢在來拉她的時候,猛的一刀揮出,狠狠的劃過那人的手臂,帶出一串血珠。然而來不及揮出第二刀,大漢蒲扇般的手掌已經結實的扇在了铎月娘的臉上。铎月娘被打翻在地,大漢又擡起了腳朝她身上踹來,然而那腳始終沒有踹下來。大漢的臉已經變得烏黑,他的手抱着自己的脖,仿佛脖被掐住了一般,慢慢向後倒去。本來在旁邊圍觀的另四個人一見到這場景也吓住了。古人迷信,一個大漢驚恐的叫道:“妖術,這是妖術。”
另一個領頭的人一掌扇在他的臉上,罵道:“放屁,哪裏有妖術,分明是她手裏的匕首有問題,你給老看清楚在。”
聽到領頭人的話,幾個人都定下心神,一起圍了過來。铎月娘見到四個人一起圍了過來,徹底絕望了。她狠了狠心,死也要拉幾個墊背的,不由把匕首握得更緊了幾分。就在這時,一道黃光閃過,幾個大漢驚呼了起來。其中一個怒喝道:“阿佑,你敢違抗少主嗎?”
沒有人答話,只有一片慘叫聲。铎月娘甩甩被扇暈的頭,慢慢看向慘叫聲傳來的方向,只見阿吧巨大的蛇尾已經拍飛了他們,正在用蛇身絞着那個領頭的大漢,铎月娘聽到了他骨頭碎裂的聲音,一條血痕從他的嘴角挂了下來。
“還看,膽真大。”一個帶着笑意的聲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