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節夫人

第 260 章 火燒松明樓(上)

皮羅邆沒說話,上前一步,伸手搭上李德的肩,在他肩上拍了兩下,然後湊近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我要你留在這裏,保護好她!她在,邆赕在,她亡,三浪亡!”一個物件悄悄塞進了李德的手裏。

李德心神一凜,随即低下頭,恭敬的說了一句,“屬下遵命!”

不多時候,門房來報,铎羅望到了。剛報完也不等皮羅邆的指示,就見铎羅望大步的走了進來,帶着一身的塵土,向來趕路趕得很急,遠遠看到皮羅邆,不悅的擰起了眉,說道:“怎麽也不等等我,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虧得我一路快馬趕了過來。”

皮羅邆看了铎羅望一眼,眉間盡顯疲态,只語氣平淡的說了一句,“你不應該來!”

铎羅望捶了他一下,“好兄弟,你忘了我們以前的誓言了,如此大事,我如何能不來!”

皮羅邆無奈的一笑,垂下眼眸,“我沒忘,但是你來了,月兒怎麽辦?”

铎羅望一收往日裏的豪氣幹雲,臉上的表情鄭重了許多,“你以為若你有了什麽意外,月兒還能好嗎?我來與不來,結果都一樣,可我的兒子到底還在那人手裏,無論如何總要接他回家。”

皮羅邆笑得有些疲憊,“至少你活着,月兒還有個依靠,罷了,你兒子在他手裏,你到底是要走這一遭的,此事兩難全,不如做好我們該做的。”

铎羅望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就是這個理,好了,你也別糾結了,月兒比我們想象中要強大,放心吧!”

皮羅邆輕輕一笑,轉了個話題,“大哥,我與你已經多年沒有喝酒了。月兒說我們此去,兇多吉少,左右還有點時間,不如你我兄弟再喝一杯,共醉一場如何?”

铎羅望想了想,“是啊,那年觀音市喝酒誤事,錯定姻緣之後,我們兄弟在沒一起喝過酒,今天再喝一杯,不過不能喝醉了,還有事等着我們去做,現在還不是可以喝醉的時候。”

皮羅邆點頭表示同意,“大哥稍等,地窖裏有月兒親釀的青梅酒,我去取一壺來,那酒不烈,喝了不會誤事。”

铎羅望點頭稱是,皮羅邆自顧去了,不多時候捧了一壺酒回來。斟滿,遞了一杯給铎羅望,自己也端起酒杯,兩人相視一笑,時間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他們一起上學,一起學騎射,一起狩獵,還有一起調皮,偷人家梨被罰跪的日子。

多少往事,都在這一杯酒裏,兩人碰了一下酒杯,铎羅望一飲而盡,看到皮羅邆還端着酒杯,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不由一愣,“五弟,你怎麽不喝?”

皮羅邆放下酒杯,輕嘆一聲,“大哥,貢秋卓瑪在仙女湖邊等你多年了,你應該去看看她了。”

铎羅望輕嘆一聲,“今生到底是我負了她,若有來生,我定然投身在她身旁,護她一世安穩。”

“今生還來得及,何必渴求來世,若我說,錯過了就沒機會了,大哥已經辜負了她一次,如今還要繼續嗎?”

铎羅望還想說什麽,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來,他的眼睛有些模糊,視力無法聚焦,朦胧中只見一個與他有八分相似的男子走了進來,脫着他的衣服,一陣黑暗襲來,他終是無力的閉上了眼。

皮羅邆看着那男子,九分神色的眉眼,相似的一道刀疤,還有這些天的暗暗模仿,若非近親之人,旁人乍一看,也是認不出來的,到底還是要一句,“此去無生路,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男子哈哈一笑,氣勢與铎羅望學了個十成十,不見傷感,語氣卻充滿了憂傷,“當年我們姐弟遭逢大難,若沒有你們,我們姐弟早已化成灰了。我姐姐不能保護好夫人,就由我來報答浪穹诏主的恩情吧。如今我的妻兒都由姐姐照顧,她在哪裏也很好,她很感激夫人當年對她的提點。”

皮羅邆不再言語,只是深深施了一禮。男子哈哈一笑,“走吧,再不走時間來不急了。”

皮羅邆一路慢慢的走這,仔細打量着府邸裏的一切,這裏有他與铎月娘的點點滴滴,他們一起架起的秋千,他們一起栽種的山茶花,他們一起踩過的鵝卵石,他們爬過的大青樹,有太多他們的回憶,他不舍,可他希望铎月娘能好好活着。他知道,皮羅閣經歷過一次失去,如今失而複得,他定不會再負了铎月娘。但願他此去,能換她餘生一切安好。

六月二十四日,皮邏閣攜親眷祭祖,在嵩明樓設下晚宴,邀铎羅望與皮羅邆一起登樓飲宴。铎羅望與皮羅邆站在樓門口,遲遲不肯登樓。皮邏閣微微一笑,擊掌兩下,馬上有侍者躬身跑到他旁邊,低頭等着示下。

皮邏閣沉聲吩咐道:“祭祖以畢,速去準備兩匹快馬,送兩位侄少主回家。”

侍者領命離去,皮邏閣又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兩位诏主,請!”

铎羅望冷哼一聲,依然不動,不多時候,只見望偏和邆邏颠緊走了過來。幾人互相見了禮。铎羅望不說話,皮羅邆仔細的打量了二人一番,這才輕笑道:“還好,沒有受委屈,你們母親在等着你們了,快些回去吧。”

邆邏颠嗯了一聲,不再言語,望偏注視着铎羅望,“父親不與兒子一起回去嗎?”

铎羅望一愣,不由有些懊悔,自己剛才就應該登樓了,不見倒也罷了,如今自己開口,只怕會被戳破,兩難之時,皮邏閣卻唯恐铎羅望和皮羅邆一口應承,跟着走了,自己精心設的局白費,索性開口說道:“兩位侄兒先回吧,我與你們的父親說說話,許久未見了,倒是要說上一陣子,等天明了,他們自會回去。”

望偏一聽,知道自己不走,會更麻煩,只能拉着邆邏颠離去,眼見二人走遠,铎羅望一掀衣擺,大步走了進去,皮羅邆見到望偏他們已經離開,心裏松了一口氣,知道只要自己進去了,铎月娘肯定無恙,眼見铎羅望已經走了進去,唯恐皮邏閣看出什麽來,只得急忙跟了進去。

嵩明樓上,铎羅望與皮羅邆都盯着皮邏閣,不說話,也不吃喝。皮邏閣溫文爾雅的笑着,“上次登樓宴,兩位诏主不肯賞光,原也不是什麽大事。可惜我們是一家人,你們是我南诏的姑爺,我怕先祖怪罪,只好出此下策,擅留兩位少主多住了幾日,兩位姑爺不會怪罪吧!”

說完端起酒杯,說了一句,“這杯算是我的賠罪酒,閣,先幹為敬!”說完一仰頭,把杯裏的酒一口喝幹。

铎羅望見到望偏已經安然離開,總算了了心事,如今只差這最後一茬了。他舉起酒杯,淡淡掃了皮羅邆一眼,豪氣幹雲的一飲而盡。濃烈的酒精,帶着灼燒的感覺,從他的口腔一直蔓延到五髒六腑,他咬咬牙,舉起酒壺,又斟了一杯。

皮邏閣嘴角噙着清淺的笑意,目光微轉,看向皮羅邆。只見皮羅邆眼眸低垂,讓別人看不透他的想法。既不說話,也不喝酒,就那麽靜靜的坐着。

铎羅望接着喝了第二杯酒,只覺得那酒異常甘冽,入口如火燒一般滑入了腸胃,不多時候就覺得腹部一股火燒的灼熱傳來,喉嚨湧上了一股猩甜。他強自按壓下身體的不适,又倒了一杯,灼痛的感覺越來越明顯,眼睛裏有什麽東西流淌了出來,他的視線有些模糊,呼吸也急促了,他強忍着了痛楚,知道大限快到了,随即朗聲說了一句,“此酒好烈,五弟,哥哥先走一步了,來生咱們還做兄弟!”說完便一頭栽倒在桌上,一絲猩紅慢慢從他的七竅溢了出來。

皮羅邆這才擡起頭看了铎羅望一眼,眼神閃動了幾下。看向皮邏閣,淡淡的開口,“月兒身上的邪術?”

皮邏閣知道他想說什麽,淡淡的接了一句,“用你的命換月娘的命,如何?”

皮羅邆淡淡搖頭,一指铎羅望,“加上他的命!”

皮邏閣冷笑一聲,“你以為你還有與我讨價的籌碼?”随即他淡淡的笑道,“我用了三千匠人,日夜不停,終于在三個月內雕好了這富麗堂皇的閣樓,又讓他們在一夜之間拼接好此樓,然後我再殺了他們祭樓。為了請你們到南诏來,我這份大禮備的可好。”

皮羅邆端起酒杯,淡淡的說道:“這份禮物很好,我很滿意,我相信月兒也會喜歡的。”随即他看向皮邏閣,嘴角揚起一抹幸福的微笑,“你可知,月兒與我說了什麽。”也不等皮邏閣答話,他徑自說道:“月兒說,她今生最開心的事就是遇到了我,此生定要與我生同寝,死同穴。我死在這裏,月兒很快會來陪我的。”說完舉杯就要飲。

皮邏閣臉色幾經變化,終于在最後一刻手裏的酒杯飛出,擊落皮羅邆手裏的酒杯,冷笑道:“我改主意了,我不該讓你死的這麽容易。”說完站起身來,大手一擡,遙遙指向葉榆澤的方向,“邆赕诏主可敢與我游湖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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