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節夫人

第 261 章 火燒松明樓(下)

游湖觀月?皮羅邆愣了一下,今天二十四了,只有下玄月,實在沒有多少景致,瞧着皮邏閣氣急敗壞的模樣,大抵是聽說了前幾天他與铎月娘一直在葉榆澤泛舟,吃味了吧!皮羅邆不由輕笑了起來,“皮邏閣呀皮邏閣,你贏了天下又如何,月兒不知道我死在何處又如何,你終歸已經失去了她。接下來的日子你就煩惱着,怎麽看好火種吧!哈哈哈!”

皮邏閣臉色陰沉,冰冷的擠出一句,“那又如何,只要你死了,能陪她共白頭的就只有我。你等不到月娘的,我不會讓她知道你到底死在哪裏,你別妄想了。”

皮邏閣站起身來,冷冷的看了一眼皮羅邆,那雙溫柔的桃花眼裏此時沒有一絲溫度。他大步的走了出去,袖子不經意的掃過桌面,碰倒了照明的燭臺,明亮的燭火和着桌上的酒液,噌起了半米高的火苗。皮羅邆也站起身來,眼眸淡淡的掃過铎羅望,那身體此刻已經沒有了起伏,桌上淌滿了猩紅的液體。他眼睛刺痛了一下,月兒再沒有保護了!随即他狠狠的別過臉,大步走了出去。那灼熱的火苗跳動着,宛如在譜寫一曲美妙的樂章,火苗越跳越大,越跳越快,終于沿着桌子,燒到了地板,又一路燒了過去。松明本就是引火用的材料,最是易燃,如今和了酒液,燒得更是歡快,火苗不多時候就爬到了铎羅望的身上,橘紅的火光,把他還帶着溫熱的身體,慢慢包圍。

皮羅邆騎在馬背上,回頭看着已經被大火包圍的嵩明樓,輕輕扯出一抹微笑,低聲說了一句,“好兄弟,我馬上來陪你。”然後一揮馬鞭,馬兒載着他,瘋狂的往前奔去。他奔走在一條臨近死亡的不歸路上,或許馬兒跑慢一刻他便能多活一刻,但是那又有何意義。如今死才是他救铎月娘的唯一方法,死也是他的最終歸宿。他想象過千百種死法,但是自從聽了铎月娘的話,他選擇了激怒皮邏閣,他要換一種死法,至少皮邏閣會盯牢了她,讓她沒有***的機會,他只要她活着,就好。

馬兒狂奔了幾個時辰,終于在子時來到了葉榆澤。侍從早已備好了小船,說是小船,其實也不算小,是一艘足有三層高的漂亮樓船。

皮邏閣看着小船駛向湖中心,淡淡的說道:“這葉榆澤真漂亮!”随即他擡手指着遠處的中和峰淡淡的說道:“只要我攻下三浪,我便遷都太和城,随後我要在中和峰下建城,我要把我們南诏王都牽到哪裏。”皮邏閣臉上浮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我會用這艘船,接回我的新娘,我與月娘也會在哪裏生活。你看,我給你選的地點不錯吧,你成了水鬼,永世不得超生。那樣你可以永永遠遠的看着,我與月娘結連理,共白頭!”說着皮邏閣哈哈笑了起來,雖然他在笑,那笑意卻不達眼底,他的笑裏多了一絲落寞。

單薄的星光下,朦胧的燈光撫摸着銀色的湖水,薄霧茫茫,水天一色,分不清哪裏是山,哪裏是水。披在身上只有星光的點點冰涼。皮羅邆微微一笑,“嗯,這地點不錯,我很喜歡!”說完他抓起桌上的酒杯,慢慢的打量着那翡翠荷花杯,碧瑩瑩的翡翠被打磨得異常光滑,荷花的每一個花瓣都雕刻得栩栩如生,“月兒喜歡吃酸辣魚,越辣越好,她也喜歡甜食,唯獨冬瓜蜜餞,她不愛。她喜歡唱歌,她的歌唱得奇怪,卻很好聽。她不能吃寒涼的東西,她有些畏寒,她也怕吃太燙的東西,她吃飯的時候總愛飲茶,這樣對她的身體不好,所以給她多煮些蔬菜湯。她的手腳有些冰涼,特別是冬天,若是不能把手腳捂暖和了,她定會一夜未眠。她不喜歡湯婆子,她喜歡我幫她捂着,她說那樣的溫度剛剛好。”他覺得自己還有很多話沒有交代完,可他又自私的不願與皮羅閣分享太多,他希望月娘能忘記他,開始新的生活,又害怕月娘會忘記他們的過去,他的思緒很複雜,到底在說不出什麽,摸出一個精致的瓷瓶,放在小桌上,“這是我的心頭血,加了秘藥煉制的藥丸,每年新春,玉冥花開,取了新鮮的花汁,和了一起服用,可保她一年性命無憂。”再說不下去了,他終究不能守護她了,索性舉杯一飲而盡。

灼熱的酒液,火燒般一路下滑,灼痛了他的喉嚨,他的食道,他的胃,也灼燒着他的生命。那灼燒着的溫度,猶如此刻仍在熊熊燃燒的嵩明樓,哪裏有一條來償債的性命,那麽他們欠了那麽多,又該怎麽還。不多時候,一股腥甜自他胸腔灼熱而上,沖擊着他的咽喉。他臉上泛起了淡淡的微笑,深情的凝望着不算遙遠的北方,他的月兒在哪裏。

他突然想盡情的呼喊她的名字,他從來都是不馴的,然而他從不敢放縱自己,多少次他都只能在心裏默念着她的名字,他害怕自己喊出來會吓到她,然而,此時,在他生命的盡頭,他突然想大聲的喊出心底的那個名字,那是他生命裏最重要的人。

他的臉上笑意更濃,他張開口,一股猩紅溢出嘴角,他喊了一聲,“月兒!”聲音有些嘶啞,沒有他想象中那麽洪亮。他不甘心,又喊了一次,“月兒!”這次聲音大了些。他似乎找到了感覺,終于他對着北方的湖面大大的喊了一聲,“月兒”殷紅的鮮血從他口中,鼻子裏,最後是眼睛裏,耳朵裏汩汩流出,似在他妖豔的臉上開出一朵妖豔的山茶花。他的聲音在湖面上回蕩,一波一波的擴散開去。帶着他的不舍,他的留戀。他微笑着,張開雙臂,一個跟頭載進了葉榆澤裏。他的笑容在那一刻凝固在了他的臉上,湖面上的波紋在慢慢的擴散,終于那抹黑色的身影沉了下去,帶着不甘,帶着渴望,還帶着對愛人的眷戀,永遠的沉沒。波紋慢慢消失不見,湖面又恢複了往常的平靜,只在微風拂過時,偶爾泛起一絲漣漪,很快便不留下半點痕跡。

楊妍靜靜的呆着黑暗裏,她不知道自己怎麽又回到了這裏。但是她知道自己肯定又被邪術禁锢了。她不懂邪術,也不懂怎麽破解,只能靜靜的等待着。不知過了多久,她發現禁锢似乎解除了。她摸索着走着,她的眼前出現了一絲光明,她仿佛見到了身上插着管子的自己。她的鼻子裏仿佛聞到了刺鼻的消毒藥水的味道。還差一點了,她只要在前進一步,她就能回到未來。回到她熟悉的壞境。回到父母的身邊,回到她熱愛的工作崗位上。她是那麽迫切的想要回去,可是她的腳步有些遲疑,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遲疑。只要再一步,只需一步,她就能回去了呀!她伸出手,泛着白光的手指在慢慢的靠近,一點一點的靠近,再一點,就能觸碰到她的鼻尖。

正當她擡起腳準備邁出最後一步時,遠方傳來了一聲深情的呼喚,“月兒!”那聲音是那麽的熟悉,那麽的令人難忘,仿佛是一記重錘,猛烈的砸在她的心上,讓她突然發現了心底最深處的眷戀。她忽然一個激靈,這才反應過來是誰在喚她。再不顧不得眼前的黑暗,也顧不上近在咫尺的光明。猛的,她拔腿朝着黑暗裏,聲音傳來的方向狂奔而去。

近了,更近了,她已經聽到了輕重不一的腳步聲。随即她看到了一團淡淡的紅色光暈,一個人影飄忽着向她走了過來。他濃黑的長發在空中劃出一個詭異的弧度。是的,很詭異,铎月娘一時想不出,這詭異的感覺從何而來。但是這不要緊,要緊的是皮羅邆來了,要緊的是作為楊妍的她,想起了她是铎月娘時的一切,想起了她一直的牽挂。

她微笑着迎了上去,顫抖的叫了一聲,“五哥!”

皮羅邆微笑着伸出右手,他手上的息魂镯正泛着淡淡的紅光。他的手觸碰到铎月娘的鎖骨發,輕輕一笑,柔聲說了句,“原來的你竟是這副俏皮的模樣!”

他的指尖稍微觸碰到了她的皮膚,有一絲冰涼,楊妍也不在意,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沒有铎月娘漂亮是不是?”

皮羅邆歪着頭,想了想,随即又笑了,“在我心裏,她就是你,你就是她,只要是你,就是最美的!”

楊妍心裏一陣歡喜,原來這個男人是真的用心在愛着她,她穿越千年只為尋愛而來。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想依偎在他懷裏。皮羅邆卻是悠悠的退了一步,再往後飄一步,他的身影逐漸模糊,聲音飄忽,“月兒,好好活下去!”

“五哥!”铎月娘大喊一聲,猛的睜開眼坐了起來。或許是起來的動靜太大,她忍不住一陣暈眩。嫣然聽到動靜,急忙跑了進來。

铎月娘顧不得其他,眼神慌亂的尋找着,快速的掃過屋裏的每一個角落,沒有,床榻邊沒有,窗桌旁沒有,梳妝臺前也沒有,他去了哪裏,他是不是去書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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