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尹盯着,面前這位她曾經最好的朋友,認真的小心翼翼的說:
“林詩善,你,還記得2004年9月1號開學的那天麽。”
……
在漫長而沒有作業的暑假快要過去的時候,學生們總會過膩了呆在家裏的生活,重新對上學抱有熱情和期待。
9月1日,是正式開學的第一天。初一一班的新生們很早就來到了教室。其實,不僅是初一一班,整個夷城一中教學樓的每一層都回蕩着不斷地聲音,喊叫聲、喧嘩聲、吵鬧聲……“聲聲”皆是。每一個讀不清內容的聲響、每一個像是無法抑制的分貝,都洋溢着學生們滿滿的興奮之情和激動之心。每一個學生都在緊抓着上課前的最後一點兒時間,不停和新同學熟絡、聊天。
夷城是北方的一座小城,靠山、有河環繞。整個城區面積狹小,常駐人口也不過十萬。城區內只有三所小學、兩所中學。所以,很多的夷城孩子從小就上同一所小學、同一所初中,甚至同一所高中。升學對他們而言,其實并無很大影響和改變。
這也許就是小城市有別于大城市的地方。
在這裏,人在哪裏都不會覺得陌生和孤單。看過的街道,到過的小樓,甚至每一個路人三分面熟的微笑,都是小城市對人溫柔的好。
現在離竹尹初中的第一堂課還有二十分鐘,她趴在教室的最後一排手裏拿着一支筆在不停地亂寫亂畫。她的腦袋枕在左手上,微微側倒,面部表情很是平靜,甚至些呆木。
這些剛剛步入初中的十二歲小少年,就像含苞待放的海棠花。當三月的溫度稍稍回暖、大地還來不及重現生機的時候,它們就會在人們毫不知情的時候長出小芽,羞答答地垂挂在長勢不算太高的海棠樹上,靜靜等待和觀望。直到不多的日子走過,它們徹底綻放,人們才會猛然發現它們孕育很久卻還未被人發現的蛻變和成長。他們雖然稚氣未退,卻剛剛脫去小學生标有“幼稚、調皮”的外衣。他們不再單純想着吃和玩,開始有了很多自己的小心思。那是些朦胧到他們自己都搞不太清楚的小心思,是些不知何時發生卻明明就存在了的小心思。
“同學,你好,我叫林詩善,你不是本地人吧?”不知何時林詩善站到了竹尹坐着的桌前,聲音有些細小地問她。
竹尹絲毫沒有注意林詩善的來到,她緩緩地從正趴着的桌上起來,坐直身體。她直耿耿地看着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同學。今天的林詩善穿着一條漂亮的淡粉色連衣裙,紮着整齊的馬尾辮,顯得十分落落大方。這是竹尹腦中初見的林詩善,幹淨、直接、不修邊幅。
楞了大概有幾秒鐘,竹尹終于回複了面前這位的同學熱情,“恩。”她是個很慢熱的人。
這是竹尹在教室第一次和同學說話,她以為林詩善就是在夷城和她第一個說話的同學。
竹尹是個南方姑娘,2004年8月20日,她随父母來到了夷城。雖然她來到夷城已有些日子,但竹尹內心對這座陌生的城市,還沒有完全的接納。也可以說是,她常常覺得這個城市還沒有容下她。就像隔着一層紗,她看得到城市的模樣,卻完全感受不到城市帶給她的親切感。
聽到竹尹的回複後,林詩善立馬問道,“我就說麽,昨天聽你講話的口音,就不像是本地人。你是哪裏來的啊?”說着說着她就坐在了竹尹的前桌,手臂放在竹尹的桌面上。
“上海,”竹尹輕慢的說出了這幾個字,表情還是很平靜,眼神真摯而有些膽怯的看着她。
“哦!那是很不錯的地方啊,大城市呢。那你怎麽來這兒了啊?那裏有什麽不好麽?”沒等竹尹回複,林詩善就開始了她的叨叨模式,“話說,我覺得昨天張老師太過分了。他既然直接對我們進行人身攻擊,還完全不予重視!你說對不對,我們都是受害者啊。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是他沒有分清楚情況、沒把話說完整、又不是人人都跟他似的,嗓門那麽大……”林詩善說着說着就激動了起來,繼續說,“他造成了麻煩還怪別人,實在太過分了!我越想越氣!”說到最後“生氣”二字的時候,她甚至還拍了幾下桌子。
竹尹看到眼前這個莫名其妙憤怒起來的同學,她不覺也就笑了一下。她剛想說些什麽,不巧卻被剛剛安靜下來的教室堵在了嘴邊兒。她看了看教室前門,張老師進來了。
剛進門,張老師就說到:“初一一班的同學們,我們又見面了!現在你們不準亂跑,我們要開始排座位了。等下我會把你們所有的名字都寫道黑板上,你們自己對號入座。”說着,張老師走到了講臺前,在粉筆盒裏拿起了一只粉筆。剛準備寫的時候,他又補充道:“這是第一次排座位,是完全按照你們的身高來安排的,将來座位是要滾動更替的,前四排的同學每個月要換一次,具體情況我會再和大家說明。所以,你們先不要急着有怨言。”說完,他就轉過身去,開始對着黑板寫名字。“當然,如果你們真的對我安排座位有很大的意見,也可以事後來找我……”
“這張老師話也是真多話,一件事情停了四次來講,都開始寫了也停不下來”竹尹想。
就在張老師話音剛落的那刻,教室像是被誰打開了“門閥”,又陷入了一陣新的喧嘩。
“你身高多少啊?”林詩善将視線從剛剛背過去的張老師身上移開,迅速轉頭問竹尹。
竹尹答:“144公分。”“那麽你呢,應該和我差不多吧。”剛剛被林詩善逗笑的竹尹,笑着問道。
“恩,是差不多的,”
林詩善明顯感受到了竹尹內心的變化,她是個很善于觀察的姑娘,她知道竹尹多說的這句話代表了什麽。“我比你矮一點點兒,143公分,哈哈,可能會坐你前面哦。”林詩善說。說完,林詩善将頭轉到了前面,看着黑板。
竹尹開始沒有說話,幾秒鐘過去後,她看着林詩善的背影說:“你現在就坐在我前面啊。”
林詩善聽到後,轉頭答道:“是哦。”并對竹尹大大的笑了一下,那笑聲清脆而滿含單純。
說完之後,兩個女孩相視而笑,共同望着黑板,靜等那個剛剛說笑過卻很期望的答案。
有時初中的感情真的很簡單,你說的話我喜歡,我們就是朋友;你和我一起聊天,一起玩耍,我們就是好夥伴。這樣的感情不需過多的澆灌,也無需太多的雕琢。它會随時地誕生,也會随時地發芽。它純真到就像一張白紙,呈現在彼此面前的時候,無需商議便可随意開始編寫了一段關于友誼的繁華。
時間過去了不久,但把這兩個女孩緊張壞了。九月的校園,有些涼風,也完全不熱。但此刻,這兩個姑娘卻滿手都是冷汗。
張老師寫到中間第二排的時候,林詩善的名字出現了。林詩善回過頭看了看竹尹,竹尹也看了看林詩善,她們沒有說話。而此刻,教室裏其他同學依舊在不停地吵鬧,像是和她們也隔着一層紗。
眼看着就到第三排了,竹尹的名字還沒有出現。竹尹很緊張,她咬着下嘴唇,焦急地等待着。直到張老師寫到林詩善後排時,“竹”字出現了。當張老師剛剛寫到“尹”字的第一筆時,兩個姑娘不約而同的從凳子上跳了起來,“yeah!”她們雙手緊握,大聲叫了起來。
“你們幹嘛!喊什麽!別的班還上課!”張老師聽到叫聲後,邊寫着“尹”字邊大聲說到。剛聽到張老師的指責聲,竹尹和林詩善又齊刷刷地立馬坐了下來,還沒等張老師回頭,她們早已擺出安靜的美少年姿态沉寂在了人“聲”人海裏。
傑克坎菲爾德的“秘密”吸引力法則說,你想要的東西,只要你足夠地想,就一定會得到。當時,林詩善和竹尹并不知道這則法則,但她們确實運用了“秘密”的原理,得到了她們在那一刻最想要的答案。很多時候的無意,是無法究其原因的,但它們還是真真切切的發生了。而就在相差的不多的幾秒鐘後,在這同一個教室裏,還有另一個人也同樣受益于了“秘密”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