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看完電影後,便輪流洗漱,洗漱完錢音就讓陸潺睡下。
接着她回到房間,坐到電腦前面,打算繼續碼字。
因為發燒,她後面的小說都還沒有寫。
可是看到自己寫的小說裏,那個老将軍要吻上少女的場面,錢音不知怎的,覺得有點倒胃口。
因為老将軍的原型陸凱,昨天剛跟她提出分手……
想了想,她實在沒有心情寫下去,便也蓋了被子睡下了。
到了第二天清晨,錢音起來給陸潺做早餐。
陸潺也醒了,他走到錢音跟前,小聲地問着她:“姐姐,我可以幫忙一起做早餐嗎?”
之前,他只是乖乖地聽錢音的話,并不敢做多餘的動作,可是現在,他不好意思讓錢音一個人幹活了。
錢音一愣,随即笑着抓了一把他微卷的短發:“當然可以,謝謝你啊小潺。”
陸潺露出一個暖暖的微笑。
于是兩人就一起在廚房裏做早餐,氛圍十分和諧。
可就在他們把早餐端上桌的時候,家裏的門鈴就響了起來。
錢音聽到這聲門鈴,有些驚訝。
陸凱這麽快就來找她,要接他兒子走了?
錢音的腦子運轉飛快,一瞬間就想好待會要說些什麽挽回陸凱,就往家門口走去。
而陸潺看了一下錢音走過去的背影,身體顫了顫。
他聽到門外有某種熟悉的腳步聲,心裏十分慌亂。
……一定是他聽錯了,才不會是那個人。
錢音走到門口,看了下貓眼。
她并沒有看到陸凱熟悉的身影。
而是見到一個穿着黑色長裙,披散着長發,五官很标致,臉上略有些細紋的中年女人,靜靜地站在門外。
錢音疑惑:“您好,請問您是……”
“我是陸潺的母親,我來接他回家。”那個中年女人開口。
錢音一驚。
陸潺的母親……
就是讓陸潺非常害怕的那個人嗎。
想到陸潺前晚那個驚懼的樣子,她下意識就咽了咽口水。
不會是騙人開門的騙子吧?
她不禁又回過頭,看了看陸潺,想知道陸潺聽到這聲音有什麽反應。
只見陸潺已經蜷縮在一個角落裏,瑟瑟發抖。
錢音心裏一沉,看來來人真的是他媽。
“媽媽……為什麽是媽媽……媽媽怎麽會在這裏……”陸潺聽到剛才那記憶深刻的聲音,眼睛失去了焦距,身體不停地在抽搐,看起來陷入深深的恐懼之中。
錢音有些慌,她趕緊上前,蹲下來,慢慢地摸着他的頭,安撫道:“不要怕,有姐姐在,沒人可以傷害你。”
聽到這溫柔的聲音,陸潺身上的顫抖慢慢停了下來。
“姐姐……”陸潺沙啞地出聲,“你能把她趕走嗎?”
“額……”錢音一愣,随即心一軟答應“好,我試試。”
陸潺神情稍微放松了下來。
而錢音心裏不太美妙,她并沒有想到好的辦法。
本以為是陸凱來接走他兒子,沒想到是他的媽媽。
就這麽猝不及防,她要和這個傳聞中陸凱的前妻對上了。
于是錢音跟陸潺說:“你先進我的房間,把門鎖上,除非我叫你,要不然你聽到什麽都不要出來。”
陸潺點點頭,進了房間,鎖上了門。
錢音看着門鎖好,便起身又走回家門口,往貓眼上湊,小心翼翼地說了句:“你既然是陸潺的母親,那我們可以先談一下嗎?”
“你要談什麽?”那個女人問道。
“我想知道為什麽是你來接他,因為他之前都是他爸在照顧的。”錢音試圖讓自己的态度顯得無害,畢竟依照陸潺對他媽的反應,錢音很怕這個女人突然暴起。
“可以。”那個女人倒是回答得十分地爽快。
錢音松了一口氣。
可接着那個女人開口:“那我可以進去麽?在這裏不好說話吧。”
錢音愣住,她猶豫了一番,還是答應了:“行。”
只是想到她可能有暴力傾向,錢音就從門邊拿了一瓶防狼噴霧,然後再開門,讓那個女人進來。
那個女人進了屋,看到她手上拿的防狼噴霧,笑了一聲:“我不随便打人。”
真的不随便?
錢音并不相信這一點。
那晚上,陸潺央求着“他媽媽”不要打他,不要劃他,聽上去就很恐怖,誰知道這個女人瘋起來會做些什麽事。
而那個女人先看到裏面緊閉的房門,輕笑一聲,然後徑直坐到了客廳沙發上,随手掃了下沙發邊擺着的漫畫書,嗤笑道:“你給他看這種東西?”
“怎麽了?”錢音臉色不太好看。
“沒什麽,只是你們這種小姑娘,果然不懂怎麽教育孩子。”中年女人勾了勾唇。
錢音臉部僵硬,她看這中年女人也不像是會教育孩子的樣子。
她并沒有接中年女人的話,只是問道:“那麽,為什麽是你來接陸潺,而不是陸凱?”
而中年女人神情十分自然地回答:“因為陸凱他涉嫌集資詐騙,現在已經被刑事拘留了。”
啊?
錢音懵了。
陸凱涉嫌集資詐騙?
還被刑事拘留?
“你這說的是?”錢音難以置信,自己都聽到了什麽離譜的東西。
“就是他犯了法,”中年女人嘲諷冷笑,“被抓起來了。”
錢音心裏驚濤駭浪。
明明前天陸凱才給她發了一條分手短信,怎麽就遭遇了這等變故。
這是真的嗎?
錢音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到底是發生了什麽?怎麽好端端地他就遇上這種事?”
“誰知道?警察又不會說具體的情況,”中年女人聳了聳肩,“他是搞金融的,有可能利欲熏心就這麽幹了吧。我對他究竟怎麽樣也不是很關心。”
“……”錢音表情十分凝重。她實在還是無法相信陸凱遇到這種事,這個女人該不會只是在騙她吧。
她無法接受:“你說的是真的?不是在騙我?”
“我騙你做什麽,”看她這副受到打擊的樣子,中年女人心裏很開心,雙手抱胸,咯咯笑起來:“其實我要接回我的孩子,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哪裏需要向你解釋。”
錢音一時失語。
她腦子飛快地梳理了一下。
中年女人這麽講,重點并不是陸凱被抓,而是在說因為陸凱被抓,陸潺明面上無人照顧,便要由她接回家,希望錢音能乖乖把陸潺交出來。
錢音緊緊握住防狼噴霧,皺起眉頭:“你太蠻不講理了。你對我而言不過是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我怎麽可能就這麽安心把孩子給你?”就算陸潺已經認出這女人是他媽媽,但是錢音還是不想放棄,要胡攪蠻纏一下。
而中年女人挑了一下眉毛:“我就猜到你會這麽說,其實你讓陸潺出來,就可以知道我是不是他母親了。當然,他要是不認我的話,我也可以出示證件證明我是他的母親。而且……”
“而且?”
“警察也和我一起過來了。只是為了一開始放下你的戒心,讓我和你進行‘友好’交涉,他們就一直沒有明着出現。”
警察?
錢音一驚。
“你看看你家外面,現在是不是站了人。”
錢音連忙轉過身,走過去看。
只見門外的确站着兩個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正沉默地盯着她的房門。
她呼吸急促起來,有些慌了。
這時,中年女人站了起來,看着她六神無主的樣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所以,錢音小姐,還是趕緊把陸潺交出來,要不然就沒那麽好說話了。”
錢音流下了冷汗。
沒想到事情發展到了這樣的地步。
她要把陸潺交給這樣的女人?交給這樣令陸潺害怕的女人?
前晚陸潺蜷縮在地上的場面還深深刻在錢音的腦海裏。
他媽媽不帶他出去玩,不帶他吃好吃的,不讓他畫畫,不讓他笑,最重要的是,會用bao li nve 待他。
把他交出去,無疑是把他推向地獄。
可是,這些理由都不能讓她拒絕交出陸潺……
畢竟,只要這個女人還是陸潺的媽媽,她就有權要回她的孩子。
而自己,不過是照顧陸潺幾天的外人,現在連陸凱女朋友都不是。
也承擔不起陸潺的未來。
她抖了抖嘴唇,最終還是屈服道:“小潺,出來吧。”
過了幾秒,她的房門真的慢慢打開,陸潺低着頭,從裏面走了出來。
他一直有聽到客廳裏的對話,知道這件事情錢音解決不了了。
他很懂事,他不會怪姐姐。反而要謝謝姐姐這段時間的照顧。
可是他怎麽都出不了聲。
而錢音見他出來,神色很複雜地看着他,良心在絞痛。
中年女人看到這場面,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乖,陸潺。跟媽媽回家。”
她伸出手,牽住陸潺。
陸潺身體抖了一下。
接着,中年女人又對錢音說道:“他的行李,你收拾下吧。”
“好。”錢音說話有些艱澀。
她默默不語地收拾了陸潺的行李,想到這周和他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就有點想哭。
等收拾完這一切,中年女人便一手牽着陸潺,一手拿着行李箱,走向了家門口。
“對了,警方會來這裏,還有就陸凱的事要跟你調查一下,待會你讓他們進門吧,”中年女人笑了笑,“那麽,希望我們不會再見了,錢小姐。”
而被中年女人牽着的陸潺睜着幽深的大眼睛,靜靜地看着錢音,什麽話都沒有說。
錢音也什麽都沒有回應。
他們兩人出了門,警察還站在門外。
警察見到錢音這麽呆呆地站着,也沒進來。
随後,錢音像是沒看到警察一樣,慢慢走到沙發邊,見陸潺正看到一半的漫畫放在上面,俯下身去撫摸了下書頁。
她靜靜地流下了眼淚。
陸凱就這麽抛棄了她,她又這麽抛棄了陸潺。
陸潺是個多乖的孩子啊,他明明值得更好的對待,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
而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至少在此刻,比起陸凱犯法被刑拘的事,陸潺就這麽被帶走,反而讓她受到的打擊更大。
因為,這件事是她親眼見證的,她親手将陸潺推下了地獄。
一周後。
錢音睜着通紅的雙眼,開始整理自己在出租屋的東西。
接受完警方的調查後,這幾天,她一直在屋裏不停地哭泣。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十分影響她的情緒,她都沒能好好地寫出一篇文章,幹脆就換換心情。
不,是換個環境。
本來,她就不是北城人,只是為了長見識,才從老家考到了北城。
而畢業以後,因為和陸凱交往的原因,也就留在了北城生活。
可現在,她已經沒有繼續待在北城的理由了。
況且,北城這裏充滿了這麽多和陸凱的回憶,加上陸潺的事,讓她根本不想面對這裏的一景一物。
她還不如回老家和老爸老媽待一塊兒,她已經有些想念家鄉的美食了。
想到這裏,錢音心裏又是一痛。
被陸凱抛棄以後,錢音可以回到自己的家避難,但是陸潺不行,他的家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正是苦難的源頭。
可是她有什麽辦法呢,她和他本來就是毫無關系的陌路人,為什麽要去可憐一個陌路人?要可憐的話,多得是人比他過得更慘。
錢音又想流淚了。
她趕緊甩了甩自己的頭,又繼續整理自己的東西,要把這些東西都打包寄回老家。
等打包完,她把這些都交給快遞,然後将房子退租,拿着一個行李箱,獨自奔赴了機場。
聽到機場通知登機的時候,錢音還有些恍惚。
她真的要離開北城了,離開這個自己生活了四年的城市。
自己真的一點都不留戀嗎?
錢音不知道,但她還是毅然決定,回家。
她登上了飛機,不久後飛機就關上了艙門,然後慢慢移動到跑道,接着快速滑行,起飛向着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