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年多後,南城。
南城是個經濟十分發達,氣候十分宜人,綠化程度十分高的沿海城市,比起北城來說,除了優秀的大學比較少以外,其餘都更加出色。
至少錢音是這麽覺得的,因為這裏是她的家鄉。
這時的她剛在房間裏寫完一章小說,喝了一口自己泡的養生茶,然後關掉電腦,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
她已經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肆無忌憚地碼字,如今她已經快要二十六歲,老大不小,體力和皮膚都開始變差,不是能任性妄為的年紀了。
活動完身體以後,錢音去衛生間洗了把臉,然後她回來穿上了純白色的長款大衣,梳了下頭,化了個淡妝,拿着包便出了門。
南城的冬天是濕冷,深入骨髓,但錢音并不在意。
因為今晚是跨年夜,她要和男朋友在他家裏度過。
她一邊期待地走在路上,一邊看着車水馬龍,突然想起北城,想到北城現在應該在下着雪。
沒想到日子過得這麽快,她已經離開北城這麽久了。
……
三年前,她一身狼狽地回到家裏,久違地見到自己的爸媽,就哭出了聲。
錢母嘆了口氣:“看你這委屈樣,在外面受了不少事吧,外面哪有在家裏好,”
而錢父看到她流淚,慢慢地摸着她的頭:“沒事,有我們在這裏。”
然後兩人帶着錢音到處散心玩樂,希望她心情能夠好一點。
他們并沒有問她,為什麽當初她決定留在北城,現在卻又回到了這裏。
這讓錢音半是愧疚半是感動,什麽男人都是不可靠的東西,自己的父母才是天底下最愛自己的人。
于是兩個月後,她心情恢複得差不多,決定将這件事說了出來。
三人坐在飯桌上吃着晚飯,錢音便一臉鄭重地開口:
“爸,媽,我想和你們說一件事。”
“怎麽了?”錢母看她這麽鄭重,有些疑惑。
“我當初……決定留在北城,并不是因為覺得北城那裏不錯,”錢音緊握着筷子,硬着頭皮說,“而是因為我當時和一個男的在交往。”
錢父錢母都愣了一下,随即錢母笑了一聲:“我還以為是什麽呢。其實我們早就猜到了這點。只是你和他感情還不确定,就沒有告訴我們吧?”
而錢父默默不語地點了個頭。
“是這樣沒錯。不過沒有盡早告訴你們的原因,還有……”錢音有些猶豫,但還是鼓起勇氣說了出來,“他……比我大十五歲。”
“十五歲?”錢父錢母一驚,這個年齡差倒是他們沒有想到的。
錢母皺了一下眉頭:“你不會是被老男人給騙了吧?”
錢音有些苦:“按結果上來說,的确如媽所說。”
她莫名其妙被分手,然後那人就被拘留了。
她,以及他的兒子,都被抛棄了。
雖然錢音有時候也在想,是不是因為他在劫難逃,不想耽誤自己,所以跟自己提了分手。甚至其實他并沒有做犯法的事情,只是被冤枉。
但他之前把兒子托付在她那的行為,現在思考起來也覺得詭異,而且他被抓之後再也沒有跟她聯系過,估計也無法聯系,那麽她也不想繼續留戀。
只是,過了一個多月後,她在新聞網上面,見到北城警方偵破一起特大非法集資案,上面并沒有提及嫌犯的名字。
但抓捕時間和他被抓的時間對上了。
她這下才真正相信,陸凱的确參與了什麽非法集資。
而陸凱被拘留這事,為什麽會是已經離婚的妻子先知道,也是很正常的。因為陸潺本人沒有手機,再加上他是未成年,所以會先通知他另外的監護人。
然後再通過陸凱得知陸潺動向,就直接殺上門來了。
錢音将這些事情和她的推測都說了出來。
錢父錢母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這該怎麽說比較好。
錢母長嘆了一口氣:“沒想到你遭遇了這種事情……”
錢父也嘆了氣:“我們卻沒能幫上你一點忙。”
錢音笑了笑:“怎麽會。都是因為有爸媽在,我才能這麽快恢複過來。”
說到這裏,錢音心中又有了一根刺,她又想到了陸潺,因為他沒有爸媽能來安慰他。
于是她又有些低落:“只是對他兒子,我一直都有種愧疚的感情。我親手把他還給了他那熱衷家暴的媽。”
錢母趕緊安慰道:“那并不怪你呀。你和人家什麽關系都沒有,這麽做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就算你留下他,你也不能為他做什麽。”
錢音是知道的,她很清楚,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按照道理,法律,都是應該的。
只是,她還是無法釋懷,也不知道是對抛下陸潺的事釋懷,還是對自己釋懷。
她不禁在想,這兩個月過去,這孩子過得怎麽樣了呢?希望他能幸福,但感覺這希望十分渺茫。
而在回到家的第三個月,錢音決定振作起來寫小說,她不想要半途而廢,還是想先把關于老将軍的小說寫完,再考慮未來工作的事情。
錢父錢母對此并沒有什麽意見。
于是她繼續寫老将軍與及笄少女的故事。
只是,她這文章寫到半,筆鋒就一轉。
老将軍娶了及笄少女後不久,就率兵出征,戰死沙場。而他沒有娶妾,上面也已經沒有長輩,家裏就只有少女一個當家主母,于是她挑起了重擔,開始養育老将軍剩下的孩子。
這篇文章就變成了無cp養崽文。
或許,這是錢音的一個執念。她讓少女在動亂中保護這些孩子,然後送着這些孩子升官成材,大結局的時候,少女看到她的孩子們都意氣風發的樣子,欣慰地笑了出來。
然後,錢音将小說發表。
這篇小說因為劇情曲折,所以充滿争議,褒貶不一,一時熱度就特別高,雖然沒有能夠出書,但是也讓錢音賺了不少的錢。
這讓錢音十分開心,她想着自己說不定真的有寫文的才能,就和父母商量,能不能繼續寫下去。
錢父錢母表示只要她不犯法,做什麽都不要緊,反正就算以後寫不了小說了,也可以給她介紹別的工作做。
錢音對此心情真的很複雜,再一次覺得,她的父母是那麽地寵愛她,她卻被一個渣男蒙蔽了雙眼,真是不該。
就這樣,一年過去了。回到家的第二年,錢音開始準備第三篇小說。
這次她寫的小說也是老男人和年輕少女,老男人是個成熟有為的霸總,他非常清正廉潔,從來不偷稅漏稅,也不幹違法犯罪的勾當,還經常揭發對手的不正當競争行為,是個正義而又可靠的男人。
這個角色完美地貼合了錢音的理想,她就想和這樣的老男人談戀愛。
但是現實的殘酷教育她,千萬別再找一個什麽老男人,因為你永遠都猜測不到,一個老男人他表面上深情款款,可實際上到底是怎麽想的。
除了自己的老爸以外,其他的老男人都是錢音拿捏不住的。
對此,錢音長嘆了一口氣。老男人這種角色,還是适合當一個紙片人。
而現實中,她還是乖乖找一個同齡人談談比較好。
只是,以她現在這種天天在家寫小說的狀态,根本認識不了什麽同齡男人……
算了,她決定放棄思考找對象的事,專心寫這篇小說。
而在寫小說的過程中,她為了能緩解寫小說的壓力,放松心情,就在網上搜了一圈,下載了一個熱門的網絡游戲。
她玩了一會兒這個游戲,覺得它還是挺好玩的。然後為了完成加公會的任務,她就随便加入了一個游戲公會。
一開始,她只是這個公會的小透明,從來沒有在公會裏說過一句話。
直到有一天,一個臭名昭著的大佬玩家沒事幹,就想抓個倒黴的欺負一下,就盯上了路過做着任務的錢音。然後,錢音就被殺了好幾次,裝備耐久唰唰地掉。
她沒有什麽游戲好友,實在沒辦法,就到公會頻道求助。
本以為沒人會理她,卻沒想到很快,公會會長就帶着一群公會成員從天而降,一下子就制服了那個大佬玩家。
然後他們和那個大佬玩家在世界頻道對噴,各種問候對方全家。
當時的錢音看到這個場景,有些懵,随即心裏充滿了暖意。
這是她第一次,在網絡世界受到陌生人的幫助。
事後,錢音便和公會裏的人熟絡了起來。
公會會長是個十分溫柔體貼的男人,他經常幫忙解決公會成員的游戲任務,送成員們一些游戲裏的虛拟禮物,組織游戲以外的線上活動,讓成員們都參與進來,增進感情。
他還負責指揮公會戰,用各種千奇百怪的戰術,令對方防不勝防。所以他們公會即使個人實力不高,排名也很靠前。
而錢音為了報答他們,也跟着他們天天打公會戰,苦練操作,沖在最前線。
久而久之,她便深得會長信賴,成為了公會的副會長,有了一定的管理權限。
底下有很多成員都在背後偷偷議論她和會長的關系,但錢音并不是很當一回事,她覺得會長對她并沒有那個意思,只是單純欣賞她的能力,這樣。
直到,她寫完了第三篇小說,在這個公會裏待了一年以後。
回到家的第三年,錢音參加了游戲公會的線下聚會。
這個聚會就在南城本地舉行,而錢音作為副會長,是肯定要去的。
她穿了一件介于休閑與正式之間的裙子,紮好頭發,化好淡妝,便出了門,直奔聚會在的餐廳。
這次聚會到了十幾個成員,會長便在一家粵菜館訂了個大包廂,容納這些人一起用餐。
錢音到得比較早,她來的時候,還只有幾個人。
而其中一個便是公會會長了。
會長名叫曹志嶼,二十七歲,比她大了三歲,戴着一副無框眼鏡,長相十分端正清秀。
他也是南城本地人,是南大附中的一名物理老師。
錢音有些驚訝,因為南大附中就在她家附近,是南城最優秀的高中。
當年她也是南大附中畢業的學生。
而因為這個巧合,她和會長深切友好地交流了一番,看得旁邊的公會成員眼神都不對勁了起來。
年齡相仿,都是單身,都在南城,還離得這麽近,真的不可能發展起來嗎?
當然有可能發展了。
于是,在這次聚會過後,曹志嶼就經常聯系錢音一起出去玩,錢音起初并沒有多想,但玩着玩着,就對曹志嶼有了好感。
在玩了幾個月後,曹志嶼就向錢音告白,而錢音很欣喜地答應了他。
然後,她就這麽和這個男人在一起了。
如今,三年多過去,她和曹志嶼認識已滿兩年,其中交往了一年。他們感情十分穩定,已經見過雙方家長,準備談婚論嫁了。
因為錢音之前有過一段荒誕的感情,所以對現在這段和平的感情十分滿意,想着要找相伴一生的人的話,曹志嶼真的是個完美的選擇。
是的,這是一個幸福美滿的happy end。
……
錢音看着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從回憶中回過神來。
思考過去那些東西沒有意義,還是現在的時光比較重要。
于是她加快了步子,要和曹志嶼一起跨年。
很快,她便趕到了曹志嶼家樓下。
正好這裏有個超市,她便進去買了一些食材,提着大袋小袋上了他家的樓。
來到門前,錢音拿出鑰匙,打開了門。
“志嶼,我來了,今天咱們吃——”錢音自然地關上門,把自己的包和袋子放在鞋櫃上,向裏面這麽喊道。
可她說到一半就收了聲。
志嶼家并不大,人從門口可以直接看見餐廳。她見餐桌旁坐着一個身材纖細的年輕少年,他面前放着一張試卷,正拿着筆在試卷上寫題。而自己的男朋友在旁邊看着他。
錢音仔細地盯了一下,這個孩子……
而曹志嶼聽到錢音開口,擡起頭來笑了笑:“小音,你來啦。”
錢音收回了看向少年的目光,轉眼對着曹志嶼有些不好意思:“你這是在輔導學生嗎?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有時候她來曹志嶼家,就會碰到他在給學生補習,所以還算習慣。
只是……今天跨年夜也補習嗎?
“沒有沒有。”曹志嶼趕緊起身,走到錢音旁邊,拿起那些袋子,“只是要等一會,我們才能一起做飯了。”
“沒事,你先好好輔導學生,我來做飯吧。”錢音穿好拖鞋,和曹志嶼一起将東西放進廚房裏。
而她和曹志嶼都沒有注意到,曹志嶼輔導的那個學生,在聽到錢音聲音時,身體顫抖了一下。
他擡起眼看向錢音,抿了抿唇,緊握了下手中的水性筆。
可就在兩人轉身過來的時候,少年又低下了頭,假裝在十分認真地寫試卷,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曹志嶼幫錢音放下東西後,錢音拿出食材準備做飯,而曹志嶼繼續輔導少年。
然而少年心不在焉,有點聽不下去。
“怎麽了?”曹志嶼察覺到他分心,問了一句,“是不是有外人在,陸潺你就不自在?”
什麽?
lu chan?
聽到這個名字,錢音正拿出食材的手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