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第二天, 莊煙岚照常去上班。
年前除了忙，就是忙。最大的驚喜要屬發年終獎。今年比去年還多了一千，莊煙岚已經在計劃怎麽吃個痛快。
期間還發生過一支小插曲。
就在一行人去酒吧後幾天, 她發現客戶經理看她的眼神有些許怪異, 有的是打量, 有的更加直接，明晃晃的輕蔑之意。
後來還是翎姐聽到風言風語, 特地在一個午休, 把她扯到支行外，問她：“客戶經理都在說你和那個客戶關系不清白。”
“哪個？”
“就存硬幣, 還有破幣，長得很帥那個。”
莊煙岚心裏已經有譜，只問：“怎麽傳的？”
“還能怎麽傳, 就說你見人家存款多, 眉來眼去就勾搭上了，那個客戶不每次來行裏都到你這個窗口辦業務嘛。聽說你們還在外一起吃飯了？”
在外吃飯？
她篤定謠言源于王宇航, 莫非他年會時這麽大動靜，是因為看到了她和喬懷照一起吃飯？
莊煙岚都不曉得原來自己如此搶手。
她也不争辯, 好笑道：“他們要污蔑人好歹擺個事實, 是客戶一下子買了幾百、上千萬理財，還是一下子貸了幾千萬、上億？這周唯一能給我加工資的也就是一張信用卡，還是我費口舌賺來的。”
“誰讓你這臉好使呢。別說支行一枝花，省分行都排得上號。”
莊煙岚做了個大受震撼，進而掩淚的動态表情。
翎姐推她：“幹嘛呢？”
“就是覺得好感人。”莊煙岚聲情并茂，“翎姐, 你知道嗎？我這長相在我家排第三, 我家一共三個人。”
“你這麽說, 我倒好奇你父母長什麽樣了？”
“我說驚為天人你信嗎？”
“信啊，你五官底子是真好，看得出基因很不錯。”
“這還是遺傳了糟粕的長相。”
翎姐不解，“說什麽糟粕？你應該從小就不缺人追吧？大美女一個，怎麽這麽沒自信？”
“那還不是‘一家三口，煙岚最醜’鬧的。”
翎姐“噗嗤”一聲，端詳她片刻，笑道：“你這張臉沒別的毛病，就是……太正，讓人挑不出錯處的正。不都說完美才是一種不完美，就像一段關系沒有張力，總感覺缺點什麽。而且你平時又只擦個防曬，稍微化下妝，突出一下重點，肯定驚豔。”
莊煙岚攥住淩翎手腕，“翎姐，當初你退出文壇，我絕對是第一個反對的！”
“貧嘴。”翎姐嗔她，順便給她出主意：“你要想擺脫一家最醜的狀況，還有機會——以後找個顏值不如你的老公，不就行了？”
“可我是顏控啊。”每天早上起來就面對兩張賞心悅目的臉，着實拔高了她的标準。
“那還有一個辦法。”
“嗯？”
“你生兩個，到時候不是一家三口，是一家四口，煙岚最醜。”
“……”莊煙岚小眼神哀怨，“翎姐，你變壞了。
******
王宇航制造的謠言沒在支行掀起多大的風浪，一來，喬懷照遲遲沒過來辦業務；二來，她的業績也沒有翻幾番。倒是王宇航，之前見天的拉人來她窗口辦業務，現在目不斜視，偶爾經過，還要翻她一記白眼，莊煙岚樂得輕松自在。
而心姐也在年前得到一個好消息——分行已經批準她調回家鄉支行的申請，現在就等年後支行來新人，交接完，就可以走人。
接替的人選定好是她，故而這些天除了基礎對公業務，她還要學習對公開戶和彙票之類的業務，加之到年底，銀行的忙碌指數飙升，莊煙岚忙得團團轉。等真正有喘息的時間，已經是年二十七、八。
今年年三十，只有對私上班。二十九晚上，莊煙岚和于曉心傳完最後一筆業務回分行，正打算美美下班，一向和她沒什麽交集的小弟突然過來，問她能不能替他上半天班。
今年的年三十輪到小弟和北哥值班。小弟年三十要回老家吃年夜飯，坐動車要三個小時，等下班趕過去就太遲了。他本來要找許小曼換班，但許小曼是隔壁省的，家在農村，回去比他更周折。此番來找她也是抱着最後試一試的心态。
真不行，他就一個人在這過年了。
聞言，莊煙岚笑道：“有三倍工資的話，我可以答應。”
小弟一愣，“那肯定啊。”雖然銀行不給加班工資，但節假日，三倍工資還是照發，只要王瑜姐把上班的人上報就行。
她點點頭，“那成交。”年三十，銀行都會早下班，通常下午三點就會關門，而且一整天業務量是一年中最少。小弟就讓她代半天班，也就三個小時，她不答應好像顯得有點不近人情。
小弟這才意識到她剛才那句話就是玩笑，搔掻頭，憨笑道：“難怪，小曼總說你人好。”一頓，“多謝啊，年後，我給你帶家鄉那邊的土特産。”
“那我就不客氣了。”
由此，年三十，她還是沒得歇。
二老自放假後，基本賦閑在家。晚上家族吃年夜飯，中午莊崇民便打算做牛肉面。
莊煙岚說自己要去上班，讓他早點做澆頭。
“你現在不轉對公了嗎？”
“對私一個同事要趕回去吃年夜飯，坐動車要三個小時，得早點出發。”
莊崇民點點頭，“別人有難處，是該幫襯着點。”
“這不是幫去了嘛。”
她輕笑，爸媽自她小便教導她能幫則幫，尤其要扶助弱者，就是吃點小虧也沒事；當然，大虧是不能吃的，原則問題也不容商榷。
父女倆就這件事交換過意見，莊煙岚美美地吃了碗牛肉面，神清氣爽，比約定的十二點早了五分鐘到支行。
小弟道了聲謝，便沖出大門。
莊煙岚把自己的工位牌拿來放在小弟的前頭，而後和北哥做款箱交接。
翎姐在旁監督，笑問：“還真來了啊？”
“受人之托當然要忠人之事。”
“是個實誠孩子。”
“那是。”
“嘚瑟。”
今年三十和去年一樣，沒幾個人，一早上才二十來個號，大多也是存取錢業務。下午人就更少了，莊煙岚上櫃兩小時，就辦了四件。
14:45，翎姐讓他們收拾收拾，準備關門。
莊煙岚低頭點起重空，光線冷不丁一昧。她擡起頭，不由怔住。
來人身高腿長，大冷天，他穿了條黑呢大衣，裏頭是低領毛衣，修飾出一段修長的頸線，光澤冷白。就是由膚色來看，這人也該距離感十足。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莊煙岚怔忡三秒，微抿唇，起身、伸手，“您好，請問辦什麽業務？”
來人盯着她，沉默片刻才回：“取三萬。”
又是三萬。如果她沒記錯，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取三萬了。這麽固定，大概是哪個小情人的“遣散費”吧？
想着，莊煙岚微挑眉，未免少了點。既然是富二代，不該是送車送房送珠寶？三萬，說實話磕碜了。
辦業務全程，她不是盯電腦屏幕，就是盯打印機，和對面沒有任何眼神交流。
這會，眼看憑證要打印完畢，她正打算起身，對面忽問：“你怎麽跑這個窗口來了？”
客戶問話，就是私人話題，也不好不回應，莊煙岚目視對面，扯個唇弧，語氣淡淡，“幫同事上半天班。”
“大年三十幫人上班？”
她“嗯”了一聲，旋即移開視線，站起，“請問還要辦其他業務嗎？”
對面搖頭。
她把黑色袋子和錢一并放入卡槽，“請帶好随身物品，走好。”
對面的人坐了三秒，起身離開。
莊煙岚面色淡淡地坐回去。
淩翎在旁，好笑地望着她兩人，“怎麽回事啊？”
“什麽怎麽回事？”
“你們兩個，看着怪怪的。”
“怎麽就怪怪的？”
“氛圍啊。剛才客戶全程盯着你，而你呢，不是低頭就是歪頭，看都不看對方，別提多別扭了，業務辦完也是，客戶明顯不樂意走，跟看不夠你一樣，你呢，就是巴不得趕緊送走他。先聲明，我信你沒想傍大款，但要說你們兩個之間沒貓膩，我不信。”
莊煙岚眼皮一跳，見沒有客戶，她關掉對講機，回頭，“那一定是你的錯覺。”稍頓，“翎姐，你什麽時候也這麽八卦了？”
“看你們年輕人談戀愛別別扭扭的，怪有意思。”
“年輕人？31歲很老嗎？”
“比你老就行。別顧左右而言他。至少，說你們一起吃飯的事是真的吧？”
她難得見翎姐八卦感情問題，還一臉的興味，不由頭疼。不過，翎姐靠譜，北哥也憨厚，她幹脆大方解釋：“是真的。上回小曼丢卡，我說找了人幫忙，其實是他。”
話落，翎姐臉上的興味更濃了：“他為了和你吃飯，還幫忙找卡了？”
“……”這是什麽神邏輯。
她面無表情道：“嗯，他為了和我吃一頓麻辣燙，特地幫我找卡。”
沒想到三個字又被翎姐找到新嗑點：“吃麻辣燙他都來？你們還不是在談戀愛？這不，大年三十都要來銀行辦業務。”
得，更說不清了。
她虎着一張臉，“反正我和他不可能。先不說他看不看得上我，我對另一半也是有要求的好吧，首先私生活一定要幹淨。”
“你就見他私生活混亂了？”
“我那天去酒吧的時候都看到了，他和一幫富二代在一起，身邊還有美相伴。”
“那就說明他私生活混亂？”
莊煙岚皮笑肉不笑，“要真的眼見為實，我可能會報警。”說着，她不解地問：“翎姐，你今天怎麽老給他說話啊？”
“閑的呗。”淩翎聳了下肩，“而且你們倆上次傳緋聞，今天客戶來我就多看了幾眼，除了發現你們之間氣氛微妙，我還發現這位客戶不一般。”
她輕呵一聲，“能一般嗎？戴起碼七位數的表，而且我看到的就已經有三塊。”
“你是先入為主了。待銀行，見過的有錢人還能少嗎？但你看看這位客戶的神态、氣質，絕對不是池中物。還有一點要命的，他年輕。現實中，我真的很少見年輕人氣場這麽深沉的。深沉厚重是第一等資質，磊落豪雄才是第二等，前人說過的話，不能不聽。”
莊煙岚怔了怔，喻話話之前也說過類似的話。
她不由想起那天和喬懷照吃飯的場景。她得承認，自己的确在某個瞬間從他身上看到了“故事性”，有故事的人，自然有沉澱，以至于她對他産生了不切實際的幻想，認為他和其他富二代多少是不一樣的。
但那天酒吧的種種算是讓她見識了富二代是個如何稀爛的群體，而他亦是可以和其他富二代合并的同類項，只不過披了一層更精致的皮囊罷了。
想及此，她輕哂，“翎姐，武俠小說你比我看得多，忘了張無忌他媽說的，越是好看的男人，越會騙人？”
“胡說，他媽說的明明是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會騙人。”
“那是因為張無忌是男人，他要是女人，你看他媽改不改口。”
翎姐沉吟道：“這要是不改口，這本書大概上不了報，面不了市吧？”
“……”她今天才發現翎姐也是個段子手。
以及，重點是這個嗎？！
莊煙岚無力道：“重點明明是這句話得改成越是好看的人，越會騙人，古今、中西都通用。翎姐，不說我了，就說你，看到那麽一張臉，你能不産生不客觀的第一印象？”
“能啊。”淩翎無辜臉，“我臉盲。”
“……”莊煙岚快翻白眼了，“那辦卡、大額取款、支票等等等業務的人臉識別你是怎麽做的？”
“所以人臉識別的培訓我上得特別認真，你沒看我每次都是一樣一樣五官地對照過去嗎？”
“……”你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