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味熱吻

第 29 章 第二十九個吻

兩間房在走廊倒數第一二間,最末那間正好就在安全通道旁。

醉酒的程亦川還挺有紳士風度,顧慮安全問題,指指那間:“我睡這。”

他拿過房卡,胡亂在門把上找感應區,滴的一聲刷開了門。禮貌使然,他回頭咧嘴笑:“要不要參觀一下?”

宋詩意東倒西歪往裏走:“好啊。”

“豪,豪華總統套間,您裏面請。”程亦川領着她往裏走,拍拍房間中央的大床,點評道,“柔軟,彈性極佳。”

擡頭看看她,咧嘴:“試試看?”

宋詩意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了上去。

程亦川坐在她旁邊,上下颠了颠:“軟嗎?”

宋詩意跟着颠了颠,使勁點頭:“軟。”

“有彈性吧?”他一臉與有榮焉。

“彈性十足。”她十分捧場。

“要不,躺下試試?”

……

兩分鐘後,兩人毫無防備躺在一塊兒呼呼大睡起來。

窗外是又一場雪,紛紛揚揚落了一地。屋內卻因暖氣的存在溫暖如春,師姐弟帶着濃濃酒氣,一人占據着大床的一邊,蒙頭大睡,畫面竟也異常和諧。

半夜裏,程亦川飲酒過多,被尿憋醒。

他迷迷糊糊爬起來,全憑本能往衛生間走,解放完畢,走出來時,借着窗外傳來的微弱燈光,忽然瞥見床上隆起的影子。

這是???

一瞬間,睡意全無。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張着嘴回憶睡前的種種,總算沒喝斷片兒,還能記起個大概。

嗬,虧得他二十年來潔身自好、純真善良,要不這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程亦川吓出一身汗,臉漲得通紅,趕緊把扔在地上的外套撿了起來,打算去隔壁房間接着睡。可走了兩步,一拍腦門兒,房卡在宋詩意那!

她放哪兒了?

程亦川小心翼翼打開手機燈光,鬼鬼祟祟走到床邊,摸摸枕頭旁,又掀開被子找了找。

在哪裏呢?

他四處搜尋,目光落在宋詩意身上。先前她因醉意直接睡了過去,外套都沒脫,此刻被暖氣熏得面色潮紅。

他一眼瞥見她外套口袋裏露出的房卡一角,松口氣,彎腰湊近了,輕手輕腳抽了出來,卻遲遲沒有直起腰。

她前額出汗了,晶瑩透亮一片。

這樣睡不太舒服吧。他這樣想着,又皺眉警告自己,別瞎操心,要是把她弄醒了,那才是多少張嘴都說不清。

他一邊告誡自己,一邊直起腰來,走了兩步,到底沒忍住,回過身去替她把窗戶開了些。

離去時,他在門口停頓片刻,看着熟睡中的人,喃喃地說:“做個好夢。”

夢裏沒有那麽多傷心事,她得以無憂無慮安睡。

夢外,他輕輕阖上門,踩着影子打開隔壁的房門,洗了個熱水澡,出神地想着什麽。披着浴巾坐在床上,他沒有繼續睡,反而拿出手機搜索起什麽。

八年前的溫哥華冬奧會,年過三十的澳大利亞老将Lashley一舉奪得跳臺滑雪冠軍。她曾是澳洲滑雪名将,因傷病退役很久了,那時候已為人母,忽然宣布複出,苦練半年就找回狀态,還一路過關斬将,取得了參加冬奧會的資格,引起了全世界的關注。

三十歲對一名運動員來說簡直是個可怕的分水嶺。而Lashley以如此高齡,帶着傷病累累的身體站上了跳臺,沒有任何人對她抱有期待。

人們都說她精神可嘉,即使失敗也是雖敗猶榮。

可沒有人預料到,她在跳臺上縱身一躍,以近乎完美的姿态完成了超高難度的動作,力壓同屬複出的中國名将李妮娜,奪得了渴望已久的冠軍。

程亦川記得,那時候外行人都在關注Lashley的榮耀,可內行人卻在關注幕後功臣。

連續好幾年幫助Lashley的是一位來自冰島的康複醫生,TomGilbert。

房間裏漆黑一片,他連燈都忘了開,在被窩裏縮成一團,只露出個濕漉漉的腦袋,也沒吹頭。

程亦川仔仔細細搜索着國外的網頁,一條一條看當年的新聞。

大雪紛飛的夜,被中人神情認真、目光執拗,像個天真孩童,一心想縫補起誰破碎的夢。

次日,先醒來的是宋詩意。

她茫然地看看四周,發現自己身在酒店,抓抓亂七八糟的頭發,懊惱于記不清昨晚是如何到這來的了。

她拎着衣服聞了聞,嫌惡地皺起眉頭,迅速去衛生間洗了個澡。

程亦川呢?

她拿起手機給他打電話,響了不知多少聲,那頭才接起,用含糊不清的聲音喂了一聲。

“你在哪兒呢?”

“你隔壁。”他的聲音有氣無力。

“我倆怎麽跑酒店來了?”

“不是你提議的嗎?說是回基地容易被發現,一逮到就是處分。”程亦川好像清醒了點,小心翼翼問,“你不記得了?”

“沒印象了。”宋詩意皺眉,“就記得老板娘把我們送上車……後面就沒了。”

程亦川如釋重負,舒坦地躺在床上:“那再睡會兒。”

她把手機拿下來看看,又湊到耳邊,“這都十一點半了,還睡?起來吃飯!”

運動員作息規律、三餐按時,迫于宋詩意的淫威,熬了大半夜查資料的程亦川只得爬起來,跟她一起退了房。

午飯随便找了家小餐館,程亦川饑腸辘辘想吃肉,卻被她喝止了。

“昨晚喝了酒,今天喝粥清腸胃。”

于是一頓飯吃得極為清淡,白粥小菜,少鹽淡味,直吃得程亦川滿臉褶子。

飯吃到尾聲,宋詩意說:“周一我就回北京了。”

少年猛地擡頭:“還是要退?”

她搖頭:“家裏最近遇到些事,我回去看看我媽。”

“那退役的事……”程亦川小心翼翼看着她。

宋詩意笑了笑:“我再考慮考慮。”

“那錢——”

“別提錢。說不借就是不借,再提翻臉啊。”宋詩意兇巴巴的,斬釘截鐵拒絕了。

“……”

程亦川思來想去,有心說點什麽,到頭來卻說不出口。搜索一晚上,與TomGilbert有關的信息最多的便是他幫助Lashley恢複一事,其後還伴随着一些零零散散的治療病例,其他的寥寥無幾。

他是否還在冰島,如今從業于何處,又能否幫助宋詩意……程亦川一概不知。

未知的事情,又怎麽能開口對她說?萬一給了她希望,最後卻無濟于事,怎麽辦?

程亦川一個頭兩個大,一頓飯也吃得食不知味。宋詩意發現了他情緒并不高漲,但卻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下午,兩人回到基地。

程亦川滿腹心事,連話都沒多說幾句,匆匆回了宿舍。宋詩意有心道個別,看他沒什麽興致,也便潦草收尾。

宿醉後雖沒有頭疼,但精神不濟,食欲不佳,她用了周末一天來調整作息,希望回家時有最好的狀态。

在這期間,程亦川一直沒有任何消息。

她有些意外,原以為按照那家夥的性格,會死纏爛打借錢給她,可手機亮了好幾次,她第一時間拿起來,卻都不是來自他的消息。

周末晚上,宋詩意穿着睡衣在床上看書,枕邊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又一次以為是程亦川,拿起來一看,卻是丁俊亞打來的電話。

“師哥?”她有些意外。

丁俊亞問她:“在宿舍嗎?”

“在。”

“明早幾點的飛機?”

她一愣:“你知道了?”

“我也是你的教練,怎麽,越過我跟孫教請了假,招呼都不打就要離隊?”

宋詩意以為他生氣了,一時間有些局促:“也不是故意不告訴你,這不是當時你在氣頭上嗎,我沒找到合适的機會——”

“你下樓來。”

她一頓:“你在樓下?”

披着厚重的大衣走出宿舍,宋詩意一眼就看見了等在門外的丁俊亞。

已近而立,男人穿着身黑色沖鋒衣,面容冷峻立在那。

有技巧隊的回宿舍,看見他站在門口,忙不疊打招呼:“丁教練好。”

他簡單颔首,也不愛說話,一派疏離的樣子。

宋詩意還在為周五擅自加速的事七上八下的,走近了,賠笑着叫了聲:“師哥。”

丁俊亞遞來一只紙袋:“這個給你。”

“這是——”宋詩意接了過來,還挺沉,她納悶地朝袋子裏看。

“松花蛋,哈爾濱紅腸。”丁俊亞言簡意赅。

宋詩意一頓,疑惑地擡頭:“你給我這些幹什麽?”

“不是要回北京嗎?”丁俊亞移開視線,“這麽多年你活得跟個男人似的,心也不細,從來沒見你往家裏帶過什麽東西。這是特産,拿回去哄你媽開心。”

宋詩意眼睛都睜大了。

丁俊亞看她兩眼,笑了:“做什麽這麽盯着我?”

宋詩意遲疑着問:“怎麽突然想起給我特産了?”

她心裏打鼓,鬼使神差想起了程亦川說的那些話,說什麽丁俊亞對她別有用心……這麽多年師兄妹,她可從來沒往這上面想過。

丁俊亞說:“你不是跟你媽鬧了大半年了?我聽孫教說你家裏出了點事,要請假回去,就想着你姿态做足點,場面也不至于太僵。”

換做從前,宋詩意大概就沒心沒肺收下了,可這節骨眼上,經程亦川那麽一撩撥,她就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有些事情一旦多想,就無論如何做不到應對如常。

她拎着袋子左思右想,還是遞了回來:“你還是自己留着吧,我媽那脾氣,帶不帶東西回去都沒用。說不定她覺得我浪費錢,還更生氣。”

丁俊亞皺眉:“怎麽,你跟我還客氣?”

宋詩意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從前是大大咧咧沒個顧忌,所以不客氣。如今這是有所顧忌,不能不客氣。

丁俊亞大概看出了她在想方設法推舉,幹脆轉身就走,扔下一句:“東西我買了,要不要随你。”

宋詩意只得沖他叫了聲:“謝謝師哥!”

丁俊亞又停住腳,回頭說:“明早我要帶隊,沒法送你,你一路順風。”

拎着沉甸甸的袋子往宿舍走時,宋詩意心不在焉的,總覺得心裏也沉甸甸的。

丁俊亞對她好像是好得有點不尋常?可她從前總覺得那是因為多年的師兄妹情分……難道真的不正常?

思來想去,她把東西往桌上一放,煩躁地爬上床,書也看不進去了。

要不是程亦川在那兒胡說八道,她至于渾身不自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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