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在支行待的最後一個周五, 莊煙岚叫了三份壽司拼盤,請全行同事吃下午茶。
這也算銀行人的傳統。
行裏最舍不得她的,一個是翎姐, 直言少了個能聊天的人;另一個就是許小曼, 說覺得少了根主心骨。
莊煙岚認為許姑娘就是太依賴自己, 她離開,對許小曼來說, 完全是好事一樁。
新一周的周一, 莊煙岚上分行報道。
分行和她家要二十分鐘的車程。
8:20,她開着自己的小四輪, 出發去分行。
市分行一共八層,人力資源部在七層。她之前來過,輕車熟路, 沒多久便到了人資部。
主管還是原來那個, 叫岑君,留着一頭幹練的短發, 單眼皮,眼型細長, 看着頗具威嚴。
不過, 莊煙岚一點不怵她,之前兩人打過兩回交道,岑姐舉止親和,不像外表那麽難以親近。
她進入裏頭的主管辦公室兼檔案室,嗓音略帶一絲輕松:“岑姐,我來報道。”
岑君正坐在辦公桌前, 聞聲, 眼皮一掀。
出乎她意料的是, 岑君見到她,一絲笑不上臉,從喉嚨裏發出低低的一聲“嗯”,不仔細聽,還以為是冷哼。
“來了。”
說罷,岑君也沒和她寒暄,徑直起身,将她帶到外面的辦公室。同事都已經在了,只不過還沒到點,多數人在刷手機。
“大家認識一下,這位是新來的同事,叫莊煙岚。”岑君開口介紹她。
她接道:“我之前是城東支行的,第一次接觸人力這個崗位,希望各位前輩多多指教。”
話落,底下一片沉寂,四男兩女六雙眼睛直視她,氣氛陷入詭異的沉默,還是一名女同事先行喊了聲“歡迎”,底下才稀稀落落地響起歡迎聲。
之前無論實習還是正式入職,她不說受到熱烈的歡迎,但也不至于像今天這樣遭受冷遇,且人力屬于後臺,待在這的大多是老油條,都會樂得調侃新人兩句。
正想着,岑君下巴一點角落,“那張空辦公桌是你的。”
莊煙岚收起心頭的異樣感,點點頭,“岑姐,我應該和誰交接?”
岑君淡淡瞥她一眼,“你先去坐着吧,有工作我會交代你。”
莊煙岚蹙眉,這話聽着古怪,活像是……她白占了一個職位?
馬上到三月份的銀行春招,春招規模比不上秋招,但也是人資部的大事;而且據她了解,網申已經開始,這個點,她卻沒活可幹?
這越發讓她懷疑起自己被調到分行人力部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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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着滿腹疑問,莊煙岚先在那張空辦公桌前坐下,她發現,桌子是真空。上頭連工作标配的電腦都沒有,只有桌角的一摞A4紙和兩支筆。
莊煙岚如坐針氈,上班後,這種感覺達到頂峰。
人力資源部加上她共八個人,除了主管有單獨的辦公室,其他七人都坐外面的格子間,而另六人與她形成鮮明對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進進出出,起起坐坐,無論打電話、敲電腦還是讨論,都有自己的節奏。
而她,不但辦公桌最空,人也空,完全處于無人問津的狀态。
進入職場以來,這是她頭一回産生無措的感覺。
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坐以待斃不是她的風格。離她最近的是名女同事,那名同事剛打完一個電話,她抓住機會,揚起微笑,開門見山地問:“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
女同事瞥她一眼,語氣有些疏離,“暫時沒有。”
還是她旁邊的另一名女同事揮了下手裏的一份文件,“這份文件麻煩你複印50份,可以吧?我這邊要打幾個電話。”
有活幹?莊煙岚果斷應下:“好的。”
她接過文件,發現是空白的勞動合同,随手翻閱檢查,頁碼是亂的,她調整好順序,才剛擡起頭,就見要她複印的那名同事正一邊打電話,一邊盯着她這頭,見她望來,又移開了視線。
莊煙岚微抿唇,快步走至打印機旁。她之前在分行待過,用起打印機還算順手。
複印完畢,她把打印好的文件整理出50份,因為手邊沒有訂書工具,便橫豎錯落疊放,之後交給那名同事。
同事還在打電話,用口型說了聲“謝謝”。
于是乎,莊煙岚又空了下來。不過,她已經表明自己十分願意幹活,且其他人都有自己的事,她不好再上趕着去讨,便安分地在自己的工位上坐好。
發呆,不行;玩手機,更要不得;她想了想,幹脆利用手邊唯二的工具——紙和筆,開始默寫前幾天才讀的一版《人力資源管理基礎》的框架。自從被通知調職人力,她便開始狂補專業書。
她默得認真,以至于有人站在她面前都未察覺,最後還是那個人出聲,才引起她的注意。
“這是你的飯卡。”
莊煙岚擡起頭,微愣,反應過來後,趕緊伸手接過飯卡,“謝謝岑姐。”
“以後三餐都可以在行裏吃。”稍頓,“知道食堂在幾樓?”
“知道,之前去吃過一次。”
聞言,岑君沒再說什麽,轉身往外走,看樣子是打算外出。
一早上就這麽過去了。
中午吃飯前,剛才讓她複印文件的同事起身對她道:“早點去吃飯。”
是“早點去吃飯”,而不是“一起去吃飯”。
莊煙岚笑回:“好的。”
話音剛落,手機提示收到微信。
她點開。
果然,是藺瓊也:【下班下班了,食堂碰頭】
藺瓊也和她同一批,兩人之前在省分行培訓的時候就住同一個房間。分配的時候,藺瓊也留在分行櫃臺,兩人一直有聯系。得知她被調到分行人力部,藺姑娘便說要給她接風洗塵。
一早上,她終于能輕松地笑上一回,起身去吃飯。
到六樓,她剛下電梯,正趕上藺瓊也從另一部電梯裏出來。
“莊小妞。”藺瓊也勾住她的肩。
藺姑娘個性不拘小節,兩人一直很投契。
這會,莊煙岚毫不客氣地拂開肩上的手,斜眼,“都說了讓你換個叫法。每次聽到都感覺我自己在裝嫩。”
藺瓊也咯咯地笑。
分行夥食不錯,四菜一湯,還有水果。
兩人找了個位置坐下。
“早上感覺怎麽樣?”一坐下,藺瓊也便問。
提起這個,莊煙岚的胃口減了幾分,她皺了下眉,“感覺不太妙。”
藺瓊也一愣,“怎麽說?”
“除了複印了一個東西,我坐了一早上。”
“這有什麽?”藺瓊也不以為意,“等你躺一早上再說吧。”
莊煙岚嘆口氣,“沒人來和我交接,也沒人給我布置任務。我說的複印的活還是我自己去讨來的。”
藺瓊也神情這才認真起來,“什麽情況?”
“就是莫名其妙才說。”
最讓她感覺不對勁的是岑姐。
來之前,她和藺瓊也通過氣,兩人一致認為,應該是現在趕上春招,人力人手不夠,這才調她過來。
至于為什麽是她,大概就是因為岑姐惦記着之前的失信,也知道她這兩年一直待在櫃臺,再加上她本科經管,研究生心理,不算和人力八竿子打不着,幹脆趁這次機會,做了這個主。
理由牽強了點,好歹能說通。
但今天碰面,岑姐一改之前的親和,對她的态度甚至稱得上冷淡。
莊煙岚已經完全摸不着頭腦。
一整天的上班體驗可謂極其糟糕。好在,這種情況并未持續太久。
第二天,莊煙岚破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