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
兄弟倆沒直接回賓館,餘安看起來心情不太好,沈遇聞不跟他嗆嗆,他知道這時候的學生大多很敏感,很焦慮,只不過餘安有時候并不外顯。
他跟着導航找到招興六中,據說是本市最好的高中,在學校門口的書店停下車。
“去裏面看看?”他跟餘安建議道。
學校外的書店才是最能看出本校的教學習慣。
很多老師要求買什麽教輔,習題冊得到第一手消息的往往就是學校外的這一畝三分地兒。起碼他上學那會兒是,偶爾還能弄到學校內部的模拟試題。
反正回去也是做題,孩子這段時間估計要憋死了,帶他來書店放放風。
餘安跟着他在書店裏轉悠了一會兒,沒了心思。
他還在想江期對他擺臉色的事,可他沒覺得理虧,不過是吃一頓飯,哪至于讓他這麽生氣?
沈遇聞在他旁邊一直轉悠,最後覺得實在無聊,跑到那邊純愛小說的架子去找樂趣了。
他随手買了幾本習題冊,看見沈遇聞抱着一摞包裝精美的青春文學放在櫃臺上,就連收銀的阿姨都忍不住提醒他,“這麽多課外書,你家孩子還有心思學習嗎?”
沈遇聞看了她一眼,然後指着自己,“姐,這都是我看的。”
收銀阿姨啞然,再沒說一句。
出門後,沈遇聞又拐着他去了旁邊一家飲品店。
兄弟倆一個愛喝咖啡,一個愛泡茶,在這裏倒是能湊齊了。
餘安喝了口茶,随意翻了翻買到的書,題目大多雷同,沒有特別的,剛才收銀臺的阿姨說這是這兩天賣得最好的幾本,看來是學校布置任務了。
沈遇聞瞧他臉色好點了,這才開口說道:“魚兒,前兩天你的班主任跟我聯系了,是關于你保送的事兒。”
餘安聞言擡頭看他,這件事之前趙鴻濤也找過他,當時他沒想好,其實到現在他也沒什麽想法。沒想到趙鴻濤竟然直接找到沈遇聞這裏。
他總覺得還早,這麽一看,馬上年底,各大高校的保送生政策也快公布了,學校自然鼓勵報名保送生的考試,不管結果如何,都是多一層保證。
“你怎麽想?”說來可笑,沈遇聞到現在都不知道餘安究竟想考哪所大學,在他認知裏,只要他平平安安,開開心心,哪怕他養他一輩子都行,哪天他嘎嘣死了也能留不少遺産給他,放銀行吃利息都夠了。
為此,他早就立好了遺囑,一半給蔣丘,一半給餘安,特別公平。
可是他若不快樂,說什麽都白搭。
也就是這幾個月,他才覺得餘安有點人氣兒了。不得不承認,這都是江期帶給餘安的。
他很少在餘安面前提江期,但是最近他發現,蔣丘每每提到江期時,餘安的小耳朵就支棱起來了。
餘安想了一會兒,“看看政策,到時候再決定也不遲。”他這話的意思就是同意考試了。
沈遇聞點了點頭,“嗯,想通就好。”
回到賓館已經晚上了,中午吃得飽,又喝了那麽多茶水,餘安一點沒覺得餓,相反還有點漲肚子。
他回房間坐了一會兒,什麽也不想做,連燈都懶得開,一個人沉默地坐在黑暗中,把白天的事兒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光是想起江期那副神情,他就覺得受不了了。
過了一會兒,有人敲門,是那種試探性地敲門,然而敲了三聲之後就倏地停了。
餘安皺了皺眉,走到門邊,從貓眼裏往外看,連個人影都沒有。
他遲疑了片刻,還是開了門。
門開後,他倏地閉上了眼,走廊的燈光和屋內的漆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适應了幾秒再睜開時,探頭往右一瞥,走廊的盡頭,江期提着一塑料袋的東西正在回頭望。
他狗狗祟祟地樣子,看起來有些好笑。
他一怔,在見到人之後愣在了原地,确定是餘安後,立刻跑了回來。
餘安瞅着他,他瞄着餘安。
兩人面對面站着,過了好一會兒,他撓了撓頭,想起什麽似的,把手裏的東西示意給他看,一臉傻氣地問:“要不要吃點夜宵?”
八點吃夜宵,真是夠扯的理由。他好像忘了中午給他擺臉色的事情,這會兒只字不提。
餘安看他看了好一會兒,在他回避的目光中,側身讓了讓,“嗯。”很微弱的一聲。
他的樣子看起來毫無生氣,沒那麽高興了。
江期心下一沉,都是因為自己。
他反思了一下午,自己生氣的理由沒有一條是成立的。所有的原因歸咎于他太自作多情,他現在只是暗戀。
不過他轉念一想,自己也得加把勁兒,先探出餘安的想法再說。想來想去,他覺得還得自己主動一些。
他熟練地把東西拿出來,是剛才在賓館外小街上買的燒烤,包裝盒一打開,肉香悠悠地飄了過來,把餘安肚子的饞蟲頓時引出來。
他倒像個沒事人似的,招呼餘安,“快吃,一會涼了。”
餘安正納悶他的态度怎麽轉變得這麽快,不料江期的下一句就讓自己差點嗆到,只聽他煞有其事地說道:“我先道歉,以水代酒。”大傻子一口氣悶掉半瓶水。
餘安直直地看着他,“道什麽歉?”他也想聽聽。
江期擺擺手,“都過去了。”
餘安徹底無語,一來二去合着話都讓他說了。
沒想到半瓶水的勁兒比二鍋頭的酒精還大,江期忽地側眼看向他,愣愣地問道:“如果,我和聞哥一起吃飯,你什麽感覺?”
餘安聞言,立刻擡眼看他,怎麽會扯到沈遇聞身上?他那很期待的眼神,是真想從自己的嘴裏聽出什麽答案。
餘安恍然大悟,他既然這麽問,是因為看到自己和沈遇聞一起吃飯才會擺臭臉?
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心裏的答案呼之欲出,他總怕自己會錯意,于是只得小心翼翼地反問:“我應該有什麽感覺?”
江期啞然,總不能說氣呼呼的感覺。
“就是很…很….”他形容不出來,索性破罐子破摔,胡謅道:“很不可思議。”
這是什麽形容詞?不可思議?餘安徹底不能理解了。
江期覺的自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害怕如果跟餘安坦白自己的想法,會不會連同學都做不了了。
這一刻,他膽怯了。
他想了想,說道:“我随口一問,你別瞎想。”
餘安垂下眼眸,恹恹的回道:“嗯。”
一頓夜宵吃得沒滋沒味。餘安吃兩口就不再動了,江期吃完剩下的,順便收拾好垃圾,也沒有了繼續留在房間的理由。
短短的時間之內,他們的關系好像又恢複到開始。
都是他自己作的。
江期暗罵了自己幾句,然後期待下一刻餘安能留他,結果只聽他開口道:“明天不是比賽嗎?要早點休息吧?”
多麽明顯的趕客話,江期不情願地點頭,“那我下樓了。”
“嗯,晚安。”餘安說完後,便不再看他,擺弄手機去了。
江期頓了一下,打開門,忽地聽見身後傳來餘安的聲音,他一喜,沒想到他卻說:“明天我坐聞哥的車回去。”
江期喉嚨一哽,一個嗯字都說不出來。
啪的一聲,直到門再次關上,餘安才擡起頭看向門口。
許久之後,他收回視線,關了燈。
第二場比賽,江期他們贏得很順利。他和連文樂有了新的打法,連壓對面兩局,痛快地結束比賽。
回程的途中,大巴車的氣氛輕松了不少,然而落在江期的臉上,他那紫茄子似的臉色讓連文樂都忍不住腹诽。
明明贏了比賽,怎麽好像輸了一樣。
大巴車在一中門口停下,大家排着隊拿行李箱,輪到江期時,他慢吞吞地往前蹭。
身後的連文樂忍不住催他,“哥,你麻利點啊!”他可等着回去吃肉呢!
江期這麽磨蹭,是想拖着時間進校園。他把跟餘安的關系弄僵了,特別抵觸回去。
他一想,索性推着箱子回到了文邑小區。
當初,他想退租,但袁秘書說怎麽也要留個校外的地方,就一直續着沒退。
房子每一周有人打掃,該有的都有。推開門,他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也不知道要做什麽,不一會兒竟睡着了。
這一覺睡得斷斷續續,但始終不想睜眼,直到手機鈴聲鬧了一會兒,才不情願拿起來看。屏幕上餘安的頭像閃了又閃,他一驚,騰地坐起來,還清了清嗓子,這才準備接聽。
誰知沒等他按下,電話斷了。
就不能再等一秒嘛!
江期癟癟嘴,食指伸得筆直,鄭重地點了回撥。
餘安接的很快,兩人的呼吸聲在聽筒之間回傳,片刻後,餘安先開了口,“在哪裏?”
連文樂一早就在群裏報告自己的位置,就連大巴車到校門口了,他都拍了張照片證明。
他坐在寝室等了又等,就是沒見到江期。
眼看着門禁時間到了,他才決定給他打個電話。這一打就是十分鐘,連撥了幾次他都沒有接。
“我餓了,在吃飯。”江期謊話張口就來。
餘安沒說別的,只是提醒他,“門禁時間要到了。”
江期把手機離遠些,才看見上面時間已經快到十點了,才說:“我今晚不回去,明天請假了。”
他話音剛落,只聽餘安“哦。”了一聲,然後就挂斷了電話。
江期看着暗掉的屏幕,一時間怔住了。
後知後覺,他是不是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