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7
隔天一早,餘安躺在床上不想起。
不一會兒,就聽見門外傳來一陣滾輪磨地的聲音。他等了一會兒,也不見江期進來,不知道他在外面要磨蹭多久。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又關,他正猶豫要不要裝睡,餘光一掃,江期貓着腰,蹑手蹑腳地走着,手裏還提着兩袋早餐。
他騰地坐起來,動作有點大,弄得床吱呀一聲響,江期立刻擡眼看向他,頗為詫異地說:“你醒這麽早?”
餘安嗯了一聲,掀開被子就要下床,被江期連忙叫停,“等下。”說着,他扔掉手裏的行李箱拉杆,放下早餐,移步到梯子旁邊,“我幫你。”
他的動作無比熟練,伸開雙臂準備接他,餘安見狀卻遲遲未動,不明白他究竟唱的哪出。
“我自己可以。”
江期當沒聽見,手臂伸得直直的,絲毫沒有收回去的意思。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餘安敗下陣來,扶着江期的肩膀,腳踩着他的大腿,穩穩地落在了地面。
昨天他自己在寝室,唯一犯難的就是上鋪,其實沈遇聞問過他,要不要這段時間走讀回家住,但他拒絕了。
大部分原因是江期,可誰知他竟失蹤了兩天。
他從洗手間洗漱出來,江期已經鋪好了早餐,遞給他一雙方便筷子,這樣子有點殷勤。
餘安下意識覺得他有事兒,剛喝了口粥,就聽見江期開了口,“你這腿得好好休養幾天吧?”
餘安嗯了一聲,江期又說:“這個上鋪耽誤事。”
這下餘安不動筷了,盯着他,“有話直說,別繞彎子。”
有了他這句話,江期膽子大了起來,“文邑小區那房子我沒退租,離學校也近,要不你辦走讀,咱倆去那住兩天?”
話音剛落,餘安的筷子啪地掉在了地上,他愣着神,還在消化江期的話。
江期見狀,連忙把自己沒用的筷子放在他手上,“這話,有這麽恐怖麽?”
他本來沒想到這點,就剛剛見到餘安下床那麽困難,腦海裏忽地就冒出這麽個想法。
餘安腿都這樣了,還沒辦走讀,他第一反應是家肯定離學校挺遠的。
正好他租的房子也空着,兩人一塊去住幾天,等他腿好了再回來,既不耽誤學習,還能有個照應。
簡直是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他腦子是很純潔的,就是為了他的腿。
餘安盯着他看了很久,除了滿臉的真誠,其他什麽都看不出。
“我考慮考慮。”他低聲說。
江期見他沒有立刻拒絕,心裏的石頭落了一半。本來是一個忽然冒出的想法,可是禁不住他總琢磨。
越琢磨越覺得這個想法可太好了。
于是整整一上午,他都在軟磨硬泡。時不時冒出幾句走讀的好處,從發消息到遞紙條,無所不用其極,到最後就連餘安上廁所他都要等在外面。
鐘蘇看他巴巴地跟在餘安身後,忍不住嗤了一聲,“你賣身給他了?”
江期樂在其中,“你管呢。”說的時候,是滿臉的享受。
轉圜的契機是中午吃飯的時候。
餘安照例走得晚,江期自然是等着一起。兩人剛進食堂的時候,正趕上一波高一生收盤子,幾名男生打打鬧鬧,連路都不看,悶頭往前撞,沖着餘安就來了。
他本身拄着拐,躲就來不及,眼看着那名學生風一陣地跑過來,他下意識地竟呆愣在了原地。
他已經做好準備要摔跟頭了,說時遲那時快,江期忽然胳膊一伸,攬着他迅速朝旁邊躲去,肘拐脫了手,吭的落在地上。他整個人倚在江期的懷裏,躲過一劫。
他沒什麽事,江期倒是被撞個趨咧,勉強站穩。
幸虧江期是個體育生,下盤穩體格壯,撞他的男生像是被彈了回來一屁股栽在了地上。
還好他們都沒有打飯,要不然滿地都得是菜葉子。
江期的聲音轉瞬在他頭頂上響起,“你他媽不看路嗎?”
坐在地上的學生本想發作,但看到是江期,頓時啞了火。跟着幾名學生連忙扶起他,低聲道了歉,慌亂地走開了。
小插曲過去,食堂看戲的人收回了目光,但還是有幾個女生移不開,盯着江期看。
餘安拍開還攬着他的手,不經意一瞥,就察覺到了周圍人的不對勁。
特別是女生。
連文樂聽見動靜,吃飯吃到半路就跑了過來,“沒受傷吧?”
餘安搖搖頭,江期嘆了口氣,對他說:“你跟他去座位,我去給你打飯。”他記得餘安的口味,綠葉菜不能少,雞肉牛肉吃一點,豬肉是一口不碰的。
“好。”
餘安剛坐好,秦玉姣就湊了上來,“江期吃炸藥了啊?”她啧啧了兩聲,“還挺man。”
餘安也是驚訝的,他也是第一次看見江期發這麽大的火,除了不解之外,還有點新奇。
除此之外,他更覺得新奇的是,為什麽會平白出現這麽多女生在看江期。
他忍了一會兒,剛要開口,就見江期打完飯回來了。
他只好先吃飯。
這一頓飯他如坐針氈,周遭的目光太過頻繁,偶爾路過的人,也都要往江期那瞄一兩眼。
他認為有什麽事在他不在學校這段時間裏發生了。
于是,他對秦玉姣建議道:“要不要遛彎?”
鐘蘇很有眼色,“我回教室。”
連文樂撇撇嘴,“天太冷了,我要睡午覺。”
只有江期,傻愣愣地說:“你啥情況不知道嗎?你腿還用遛彎?”
這裏只有江期把他當病人一樣。
餘安不痛快,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其實在江期來之前,認識餘安的人都不會當他的面談論他的腿。江期說慣了嘴,上來就直指痛處。
其他三人感到沒來由地驚慌,很想把江期的嘴堵上。
餘安臉色雖然不好,但是依然很執着地跟秦玉姣說:“遛彎。”
江期知道他倔,索性就去看秦玉姣,希望一個眼神就能讓她知難而退。
可偏偏秦玉姣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她本來就不太喜歡江期,自然不會在乎他的臉色。只見,她忽然揚起笑臉,大聲回道:“好啊!”
說是遛彎,也不過是找個地方說會兒話。
餘安剛想喝口茶,就發現自己的保溫杯在江期那裏,從出教室後,他就自發地把保溫杯拿在手上,給了他一切的便利。
中午吃得有點鹹,他這會兒喉嚨有點幹,一擡眼,卻見江期小跑過來,适時地遞上保溫杯,塞進他手裏,就又跑了。
這家夥不會一直跟着他吧?
餘安嘆了口氣,旋開蓋子喝了一口。
秦玉姣看着剛才發生的一切,冷不防說道:“他還挺有心。”頓了頓,問餘安,“找我問什麽?”
餘安躊躇半晌,秦玉姣忽然明白了什麽,大喊:“你也看校園牆了?”
“校園牆?那是什麽?”餘安不在意這些,自然不會關注。
秦玉姣自己猜錯了他的心思,瞬間閉了嘴。卻見他挑挑眉,“說說?”
秦玉姣最受不了他這樣的眼神,有點威逼利誘的意思,于是只好老老實實地說道:“上次跟實驗的比賽,江期不是打得挺好的嗎?長得也….行,然後有個女生就在校園牆問江期的聯系方式。”
她想了想,補充道:“應該是實驗的學生。不過最近江期确實挺惹眼的,可能是因為上次打球的事兒,反正是挺出名的。”
怪不得今天中午食堂那麽多打量的目光。他許久不來,今天是回來後第一次跟江期在食堂出現,他都感覺到不對勁了,江期能沒感覺?
可是看他今天的狀态,好像并不知道。他轉念一想,江期那個榆木腦袋,分不出別的心思想這些。
秦玉姣見他不說話了,心裏敲着邊鼓,然後又說:“诶,你別瞎想,我那天旁敲側擊試探了一下。”
“他确實不知道,連□□都沒有。”
“哦。”餘安應一聲,心裏想的卻是,要不要幹脆答應他走讀算了?
他和秦玉姣在外面凍了一會兒,鼻子通紅,然後才往回走。
剛進到教室,就看見江期老老實實地坐在位置上寫東西。等他走近一看,瞧見他寫的東西,竟然是走讀申請表。
江期很認真地填寫,直到他走近了才擡頭。
餘安剛坐定,江期一臉神秘指他的化學書。
他一掀開,另一張空白的申請表跟着掉了出來,順便還附帶一張紙。
上面陳述了各種走讀的好處,甚至把今天中午在食堂的事也加了進去,雖然跟走讀沒什麽關系,但最終還是讓餘安活了心思。
也許因為校園牆,也許因為江期勸說的毅力。總之,他填了申請表,并仿造了沈遇聞的簽名。
江期沒等他寫完就興高采烈地送去了,趙鴻濤皺着眉問他,“你這個走讀的理由太勉強了吧?”
江期寫的是打球需要更多營養,學校食堂無法滿足。
怎麽能黑學校的食堂呢?趙鴻濤很想駁回,但一想到他說的也是事實,便想着批了。他又問:“家長簽字呢?”
江期把這茬忘了,連忙解釋道:“我讓我家長給你打個電話吧?他們都不在本地。”
趙鴻濤知道他是轉校生,點了點頭,“現在就打。”
江期早有準備,一個號碼撥到了袁秘書的電話上,趙鴻濤沒說兩句就撂了電話,這事兒就算辦成了。
等餘安去交申請表的時候,趙鴻濤才覺得不對勁,納悶今天申請走讀的人怎麽這麽多,但看見餘安拄着拐杖進來時,他就明白了。
好學生總是在老師這裏有莫名其妙的特權。
趙鴻濤大筆一揮,連末尾的藝術簽名都沒看,直接批了。
走讀的時間,從今天就開始,江期已經等不及了,“要不你晚自習請假吧!得收拾東西呀!”
他說得這般冠冕堂皇,真怕晚一秒學校就不讓他出去似的。
餘安沒同意,也沒拒絕。
直到晚自習下課鈴響起,江期推着餘安簡單收拾的行李箱,一臉做夢的樣子,慢慢地朝校門走去。
他感覺自己的好日子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