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玉滢就像憑空從這世上消失了一樣,郝銘不僅找不到她的人,而且查不到任何與她有關的線索。
他隔三差五就往關柔的家裏跑,臉色陰郁着口氣也是硬邦邦的,好似在嚴刑逼供。
王戬不幹了,繃着臉說:“你的女朋友帶着你的球跑了,幹嘛老追着我老婆問?問就算了态度好點成不?我老婆也是有身子的人了,可受不得驚吓。”
“你就少說幾句吧,玉滢肚子懷着寶寶呢,現在人不見了,他能不擔心嗎?”關柔打着圓場,硬把王戬按到沙發上坐下。
“郝銘,玉滢是真的沒有和我聯系,我想她可能是想冷靜一段時間,想清楚要不要這個孩子。”關柔輕言細語地安慰他。
“她真的沒有和你聯系就算了,打攪了。”郝銘淡漠地說,轉身就往門口走。
王戬将他送到門外,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別想太多了,是你的總歸是你的,跑也跑不掉。”
郝銘不發一言,擺了擺手徑直去了樓梯間。
回屋後,王戬追問關柔:“你是不是知道紀玉滢在哪兒?”
“我哪兒知道啊?她又沒有聯系我。”關柔朝他翻翻白眼。
閨蜜的行蹤她當然知道,可就是不能告訴郝銘,才不能讓他這麽輕易地找到人呢?找到人以後怎麽安置還沒有一個說法。繼續當情人?孩子生下來可就是私生子,她頭一個反對。
杜麗容有些局促,眼前這玉樹臨風的年輕男人,從骨子裏透出的那股子高貴氣度真是顯得這屋子裏太寒碜了。
“蓬荜生輝”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
“郝先生,玉滢有陣子沒有回家了,你找她有事?”
“伯母,我今天剛好到G市來辦事,順道過來探望你,她不在家沒關系,我坐一會兒就走。”郝銘客氣地說。
他心裏再着急上火,尚記得杜麗容是紀玉滢的媽媽,總不能使臉色給人看吧。
這是杜麗容第一次見到郝銘,她心裏猜測着他的身份,不會是女兒跟了三年的那人吧?
生得可真好,又年輕,和女兒倒是蠻般配的,她心裏也喜歡。只是……他那樣的家世背景怕不是平民百姓可以高攀的。
郝銘忽然記起顧芳華給他看過的那些照片,于是和顏悅色地說:“伯母,家裏可有玉滢小時候的照片?”
“有的,我這就去給你拿。”
不一會兒,杜麗容從裏屋的抽屜裏捧了幾本相冊出來,郝銘迎上前去接了過來。
“郝先生,你坐在沙發上慢慢看,我去廚房裏忙了。”
“好的。”郝銘點點頭。
他剛翻開第一本相冊,杜麗容從廚房裏端了一杯熱茶放在他面前,并不多說什麽,轉身又回了廚房。
紀玉滢從嬰兒時代開始就是肥嘟嘟的,一笑起來水汪汪的丹鳳眼就眯嘻成一條縫,還有圓乎乎的雙下巴。
可愛是蠻可愛的,卻很難和現在這個美貌嬌豔的女子聯想在一起。
少女時代,她一下子就抽條了。個子蹿得很高,也非常苗條,從漸漸長開的眉眼裏依稀能找到現在的樣子。
他非常有耐心地一張張看下去,煩躁的心緒也逐漸平和下來。
杜麗容從廚房端着菜出來,看到郝銘仍坐在沙發上,他翻看着照片,眼底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郝先生,不嫌棄的話就留在這兒吃頓便飯吧。”她開口說。
“會不會打攪了?”
“怎麽會?我兒媳領着孩子回娘家了,我一個人吃飯還嫌冷清。”杜麗容笑容滿面地說。
簡單的三菜一湯,味道卻很可口。杜麗容一個勁兒地給他夾菜,生怕怠慢了。
郝銘感覺很受用,心想如果紀玉滢在就更好了。
“玉滢做飯的手藝是跟伯母學的吧?”他突然問。
“她要是閑着就愛到廚房裏給我打打下手,時間長了也會做幾個菜了。”杜麗容又往他碗裏夾了一塊魚,“多吃菜,家常便飯是不是吃不慣?”
“伯母做的菜味道很好,我喜歡吃。”他趕緊把魚塊吃掉,又往嘴裏扒了幾口飯。
“喝碗湯,放了一會兒冷熱剛剛好。”杜麗容笑眯眯地說。
她瞧着郝銘是越瞧越順眼,這孩子看着周正,人又有教養,就沖他剛才看照片的認真勁兒,肯定是把女兒放在心裏的。
臨時之際,杜麗容指着茶幾上的一堆補品說:“好孩子,你的心意伯母領了,這些東西太貴重了,你還是帶回家去孝敬你的父母吧。”
郝銘本來想說家裏不缺這些燕窩蟲草,又覺不妥,便誠懇地道:“伯母,這是我的一點心意,第一次登門拜訪,總不能讓我一個做晚輩的空着手來吧?”
杜麗容聽了這話心裏舒坦,笑着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汽車發動的前一秒,郝銘不忘擡頭朝站在陽臺上的杜麗容揮手道別。車子一開,他的臉色又難看起來。
紀玉滢,怕你母親擔心,剛才我是一個字也沒有透露,如果再找不到你,我可不能擔保會做出什麽失去理智的事。
轉眼一個多月過去了,紀玉滢仍然是杳無音信,郝銘總算是體會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覺,他現在最怕的是她已經把孩子打掉了。
他想要這個孩子,這是他郝銘的骨血,孕育在他女人的子宮裏,他期待孩子哌哌落地的那一天,再一天天看着他成長。
他現在是不是瘋了?生孩子養孩子根本不在他的計劃之內。
關柔拿起一件孕婦裝往紀玉滢身上比了比,“這件不錯,顏色很襯你,下個月顯懷了正好穿。”
紀玉滢朝鏡子裏頭看了眼,然後低着頭說:“我還沒有想好要不要。”
“你瘋了吧?三個多月了你還沒有想好?”關柔瞪大眼。
紀玉滢心事重重地搖搖頭。
“郝銘發瘋一樣到處找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趁着肚子裏有這個孩子去和他談條件。”
“怎麽談?求他對這個孩子負責?我再繼續當他的情人,生下這個私生子。”
“當然不是。逼他和關婧分手,和你結婚,讓孩子生下來有個堂堂正正的名份。”
“別開玩笑了,他和關婧多少年的感情了?再說,人家是真愛,我算什麽?”紀玉滢自嘲地笑笑。
關柔凝神想了想說:“我總覺得郝銘會不會是迫于壓力才和關婧訂婚的?他如果不在乎你,何必想方設法地想要找到你?這段時間,我都沒見他笑過,人也瘦了很多。”
“別說他了好嗎?”紀玉滢輕輕咬了咬唇,“就算我打算生下這個孩子,也和他無關。”
“別說傻話了,如果不是他的孩子你會猶豫這麽長時間?”關柔坦白地問,“紀玉滢,你是不是愛他?”
“別問我這個。”紀玉滢逃避地垂下眼簾。
“行了,你不願意說就算了。”關柔嘆氣,“去吃飯吧,這陣子你瘦了好多,臉色也不好看。如果打算要這個孩子,可不能這樣怠慢自己。”
半夜裏忽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點打在窗戶上把紀玉滢驚醒了,她打開臺燈披衣下床。
晚飯吃得少,這陣子感覺到肚子餓,廚房裏的電炖鍋發出咕咕的聲響。臨走時,關柔給她炖了燕窩。
她去廚房裏看了看,燕窩已經炖好了。
她輕輕撫了撫有點隆起的小腹,腦子裏忽然冒出長長的醫用鉗伸進子宮裏去攪碎這團小小的骨血。
她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後背冒出一層冷汗。
将小炖盅放到餐桌上,她用勺子瓢起來邊吹邊吃。燕窩入口即化,舌尖7;150838099433546是冰糖的清甜,不知不覺,她吃完了一盅燕窩,胃裏暖暖的很舒服。
她住進這套小公寓已經一個多月了,房子是租的,離報社很近。這是吳可馨的意思,說過來探望她方便,中午還可以約着一起吃午飯。
她住進來這一個多月妊娠反應特別大,幾乎是吃什麽吐什麽,人瘦了一大圈。人難受的時候恨不得立刻把胎兒做掉,可去了醫院又猶猶豫豫的狠不下心來。
結果一拖再拖。
她手頭還有一筆積蓄,去到一個陌生城市把孩子生下來,再撫養長大應該問題不大。可等孩子一天天長大了,她如何面對他?背着私生子的名,這對孩子何其不公平?
正在胡思亂想,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她瞄了一眼牆上的挂鐘,午夜三點。這夜半三更的,許是敲錯門了吧。
她沒理,将炖盅端進廚房,又簡單收拾了一下。
門外的敲門聲仍在繼續,不急不緩,不輕不重。
她心裏忽然覺得有點害怕,幹脆置之不理,跑回卧室去躺在床上,又用被子蒙住臉。
過了很久,她迷迷糊糊的快要入睡了,聽見外面的敲門聲終于消停了。
她拉下被子翻了個身,即刻沉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