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想什麽呢？”一輛悍馬H2裏, 童恬恬一只手墊在腦後，惬意地靠在座椅上，瞥了眼身邊, 問道。
莊煙岚手支在窗沿, 聞言沒答, 不多時也靠向座椅，閉上眼, “想男人呢, 看不出來？”
“怎麽，和姐們出來玩還委屈你了？人喻話話新婚燕爾都沒你那麽膩味。”
莊煙岚嘆口氣, 這不是男朋友有點脆弱嘛。
經過昨天的事，她也算想明白了，自己多少是有點心急。他對這段感情絕對赤誠, 而她則占據絕對的主導地位, 事實上，她哪用使什麽心計, 只要态度強硬些，大概就能讓他把事實都倒給她。
而他們兩個人的感情, 似乎還沒到這份上。以後, 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想着，她晃晃腦袋，而後睜開眼，睨向身側，“你這種走腎的是理解不了我這些走心的。”
“心和腎都是五髒，誰還比誰高貴了。”
莊煙岚“哦”一聲, “可我看你這次回來是打算要走心了？快半個月了, 沒見你走一次腎, 見天的盯着手機，偶爾還坐着發起呆來，都想什麽呢？”
“思考人生，不行？”
“當然行。就是吧，我發現這次回國，白非明好像還沒來找過你吧？之前，他好像都是很樂意當導游的。”
童恬恬抿了抿唇，随即輕嗤道：“我缺導游了？”
這麽多年的閨蜜，是不是口是心非，莊煙岚哪能看不出來，于是道：“我勸你啊，別作了，朋友圈裏的男人每個月不帶重樣的，是個正經人都受不了，更何況白非明那麽傳統一人。別等人真的掉頭走了，你才後悔去追。”
“他走他的，我追什麽。”
得，就該讓你嘗嘗愛情的苦。莊煙岚懶得再說，沖前座安靜的司機道：“喻話話，前面休息站停一下，我接你的班。”
這趟自駕游，仨閨蜜和之前一樣，輪換着當司機。
讓莊煙岚萬萬沒想到的是，途中，她竟然遇上了系草同學。
當時已經是四號下午，她們到達這趟最後一個目的地：金色沙灘，沙灘兩個作用：露營和燒烤。
莊煙岚正在搭帳篷的時候，一名男人走至她身側，“煙岚？”
她覺着聲音有些耳熟，側頭看過去，就看到了系草同學。
系草同學還是溫潤如玉的模樣，見到她，沒有掉頭走開不說，反而一臉驚喜：“沒想到會在這見到你。”
莊煙岚有些措手不及，不過，再不濟也是校友，她微笑道：“我也沒想到。”
“我和幾個朋友趁着十一出來自駕游。”
“這麽巧，我和閨蜜也是自駕游。”
兩人寒暄幾句，系草同學告別：“我們正在準備燒烤，我先過去了？”
“好。”她目光一掃，發現，哦，可真是巧，就在她們隔壁的隔壁。
後來，帶的炭不夠，莊煙岚去買炭，系草同學毫無征兆地跟了過來。
兩人又是東拉西扯，沒多久便扯到了工作上，系草同學率先發言：“我現在在做同傳。
她一挑眉，“同傳？專業性很強啊，厲害了。”
“說起來，有一半是你的功勞。”
“啊？”
系草同學倏然止步，盯着她，“當年，你那幾盒三九胃泰顆粒跟巴掌一樣抽在我臉上，當時我已經有點醒了，後來差點被學校勸退，又被我爸抽了一頓，就徹底清醒了過來，還想着……什麽時候調理好自己的胃，去找你複合。只是等我去找你的時候，你已經有了男朋友。”
莊煙岚禮貌地跟停腳步，心頭一驚，系草同學竟然還想過找她複合？她一時竟說不出是誰更作孽。
而系草同學目光炯炯，專注中透露着認真，認真中透露着情意，讓她怪尴尬的。
果然，下文也不是什麽好消化的話：“這幾年，我也找過幾個女朋友，最後發現找來找去，她們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你的影子。”
她在心底連呼“可別”，自己承受不起這份厚愛。她也是才得出一個真知灼見——雖說她和喬懷照自初吻後，又有些恢複柏拉圖模式的趨向，這一周頂多抱一抱，但那天的吻已經讓她深刻認識到——熱戀期是真聞不到口臭，畢竟，其他感官都消失了好嗎？
故而抛開系草同學借錢的事不說，之前她和系草同學那段，就是她渣人家。系草同學再表現得如此深情款款，發表類似“以後找的人都像你”的言論，她這罪疚感可不就蹭蹭蹭上來了。
正想着，聽到系草同學問：“我聽說你之後那段也沒談多久，我那時候要是再堅持一下，說不定……”他笑笑，“我還聽說，你大學畢業後就一直單着……”
莊煙岚嘀咕着這位是真沒少打聽她，聽到這，适時打斷：“你這麽說，還真巧了，三個多月前，我剛找了個男朋友。”
系草同學嘴角的笑僵住，只是很快又揚起嘴角，“是嗎？那很好。”話落沒多久，又補上一句：“挺好的。”
她“呵呵”兩聲，不忘附和：“是啊，感情還挺好的。”
一句話，直接把天聊死。兩人尴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重新邁開步子。
等她回到帳篷前，童恬恬舉着單反，笑得端的是千嬌百媚，“喲，風流債啊？”
“……”
童恬恬盯着單反，啧啧稱贊，“這張照片照得是真不錯，氛圍感絕了。”
莊煙岚湊到她身邊，定睛一看：照片的主角是一男一女，地點是海邊，背景是晚霞，定格的是男女對視的畫面。
莊煙岚瞅着眼熟，沒兩秒發現，好家夥，主角可不就是她和系草同學？
照片裏，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再加上紅霞漫天的背景，這要說他們之前沒點貓膩，誰信？
她搖頭嘆息，“我算是明白了什麽叫‘照騙’，人移花接木還怕有ps痕跡呢，你這算是把素材的價值發揮到極致了，直接歪曲事實？”
童恬恬嬌滴滴地笑，“多謝誇獎。”
“趕緊删了。”
“嗯哼。”
晚上，莊煙岚和喬懷照通電話，她和前兩天一樣，跟他說了些旅途趣事。也不知是她的錯覺與否，另一頭的嗓音比往日要低沉些。她問他是不是感冒了，他只說沒有。
她也就沒再問下去。
五號回程，莊煙岚沒跟喬懷照說，想給他個驚喜。童恬恬先送喻意，再送她到家。臨下車前，童大小姐告知她一件事，差點沒讓閨蜜二人反目。
到了家，莊煙岚先去洗澡，這幾天在外就沒痛痛快快地洗過澡。
爸媽并不在家，這兩個月，媽更年期的症狀反彈，爸趁着十一，名為旅游，實則是帶媽去看名醫。
洗完澡，莊煙岚一身清爽地從浴室出來，而後搜刮了些莊崇民十一去山上摘的橘子趕往別墅。
她問過周叔，先去了趟畫室，準備了解一下兄妹倆這幾天的溝通情況。
喬慕笙有點蔫，倒也沒什麽傷春悲秋的愁緒，說是自己已經答應喬懷照，先完成學業，剩下的一年多，不會主動去找孟肖。
莊煙岚看着她，笑問：“你現在還是那個态度，無論把誰和你哥擺一起，你都會選他？”
喬慕笙沒有一絲猶豫，點頭，“那是自然。”
莊煙岚懸着的心也就落下了，“放心吧，你哥有個全世界最好的妹妹，你也有個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之後，她去樓上書房找喬懷照。她象征性地敲了兩下門，便推門而入，徑直走至書桌邊。
她手裏揣着個橘子，輕放在喬懷照手邊，“這給你提神用。上回我說給你帶爺爺種的橘子，可沒忘，拿了一袋，交給周叔了。”
後者瞥了眼橘子，點點頭，而後繼續敲鍵盤。
莊煙岚好笑地望着他。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有些冷淡，很快，喬懷照擡起頭，“你先看會書，我有點事要處理。”
莊煙岚暗笑，直勾勾地盯着他，問道：“你在生氣啊？”
喬懷照面色不改，專注屏幕，“沒。”
莊煙岚在他對面坐下，托起下巴颏，“這趟出去，見的人不少，哦，還遇到了一個……故人。”
她看到他抿緊唇線，末了擠出一個“嗯”字。
可真是別扭。
莊煙岚幹脆解鎖手機，從裏頭找出一張照片，而後把手機推到他面前，“昨天，你是不是收到了這張照片？”
剛才下車前，恬恬告訴她的就是這件事，名為助力，她還能不知道是童大小姐記挂着那天她說白非明不理她，記仇呢。
喬懷照垂眸瞥了眼照片，而後迅速挪開視線，像是連看這一眼都嫌多，之後再度“嗯”了聲。
莊煙岚打量着他的神色，“你好像對另外一個人是誰不大感興趣？”
沉默片刻，對面答她：“沒必要知道。”
“這樣啊——”她拖長了音，拿腔拿調，“本來呢，我還想和你解釋一下這人是誰的。話說，你真不想知道？”
他微微撇過頭，避開她的打量，又是那聲“嗯”。
她緊追不舍：“真不想？”
“嗯。”
啧啧，怎麽就能這麽別扭，明明都怄得不行了。
她看了兩眼，“噗嗤”一笑，兩條胳膊平放在辦公桌上，主動解釋：“照片裏的是我前前男友，”她盯着他，刻意補上一句：“算是初戀吧。”
喬懷照的臉隐隐泛青，約摸是不想怠慢她，還是答了個“嗯”字。
她看他這副表情，實在起興，逗他，“這次也是巧了，他也來自駕游，我們在沙灘上搭帳篷的時候碰到了，就聊了聊。沒想到，他說對我舊情難忘，有點想和我再續前緣的意思。”
這回，對面憋得更久，又憋出來一個“嗯”字。
莊煙岚微抿唇，心裏都笑得不行了，趕緊清清嗓子，問：“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麽回他的？”
喬懷照默了下，終是問：“什麽？”
“我回他，我啊，才剛找了個男朋友，什麽都好，現在一顆心都在他身上。出門幾天，都怪想的。”
他顯然有些詫異她會說出這麽番話，側過臉睇她，旋即把目光收了回去。
唔，是誰的眼輪匝肌動了，她不說。
這男人，怎麽這麽可愛？
不過，該說還是得說。
她抿着唇笑，“所以說，盯着我的人可不少，你可不能跟只悶葫蘆似的，有問題都不溝通。”
他重新望向她。
莊煙岚稍稍組織了下語言，一股腦脫口：“你是找了個女朋友，可不是供了個祖宗。這張照片你昨天就收到了吧？昨天，你就有情緒，但在電話裏只字不提，光自己在那怄；今天要不是我閨蜜告訴我，我又向你提了這件事，是不是就這麽揭過了？你要是覺得我和哪個男的走太近，你有情緒，完全可以直接問，我還能因為你多要一句解釋就生氣？你不問，我不說，萬一誤會攢下了，就容易變成沒完沒了的猜忌。我們現在才交往多久，離靈魂伴侶還早着呢，真沒到‘只要你一個眼神肯定，我的愛就有意義’的地步。”
喬懷照沉默不語。
她忽然坐正身體，目光直視他，“你有沒有發現，你那天和孟肖談條件的時候，整個人壓迫感很強？”見他皺眉，她解釋，“我估計你自己是察覺不到的，自信、個人能力、社會地位堆加，那算是你的一種……慣性？說實話，我并不反感，你将來要是領導集團，也需要這股氣勢。”
聞言，對面的眉宇松開些許。
莊煙岚“唔”一聲，話鋒陡轉，“但你在我面前，怎麽說呢，一直把自己的身段放得很低。一段感情要想走下去，兩個人就得是平等的。”
對面的視線直勾勾，看得出的專注，她話下：“平等的概念就是，我在你那有什麽特權，那你在我這也就有這個特權。就說剛才這種事，你知道要是我現在撞見那回在酒吧看到的場景，唔，就有個女孩，妝容精致，看上去都要貼到你懷裏了，你還衣冠不整的，你猜我會怎麽辦？”
他斬釘截鐵：“不會發生這種情況。”
“我是假設。”她嗔他一眼，“之前呢，我視而不見，但現在可不一樣，我會沖到你面前，當面問你要解釋，你要是含糊其辭，遮遮掩掩，我八成還會給你一巴掌，然後大喝一聲‘渣男，分手’，最後潇灑離開。”
畫面感太強，莊煙岚邊說邊笑，而後肅容：“同樣的，要是你碰上我和誰舉止親密，也可以這麽來質問我。”
他略略低眼，“我明白了。”
真明白了？她看未必。
不過這事心急不得，只能等以後遇上了典型事例，再繼續加強溝通。
“行，那你忙你的，我去看書。”
這幾天不是睡帳篷，就是睡睡袋，莊煙岚沒看多會書，便靠着書架睡着了。
喬懷照去找她時，她已然睡深。他在她身側坐下，她額前光潔，他俯下頭，在她額角印下一吻。而她紋絲未動。
他目光不受控制地下移，腦袋壓低，氣息逐漸發燙。
兩人鼻尖相抵，他微微側過腦袋，正在這時，原本閉着的眼忽然睜開。
喬懷照動作一頓，目光明澈些許，下意識往後退。
莊煙岚把他拽了回來。那次衛生間之後，他們倆就沒正兒八經地接過吻，好幾回她都察覺出他有這個意圖了，結果硬生生給收了回去，弄得她不上不下的。
她嗔道：“你是覺得這個氣氛，我還能拒絕你？”
“上次，我失控了。”
“嗯，我也挺失控的，腿都軟了。”
他理解了她話中的意味，定睛望她片刻，漸漸湊近。
莊煙岚目光忽閃，被他專注的眼神盯得不自在，雙頰發燙，沒等他貼上來便閉上了眼。
失去視覺，觸覺變得更加靈敏。
她感覺到他和上回一樣，貼上來時頓了一下，發現她只是輕顫，而沒有抗拒時，方才輕輕含住她的唇。
之後的過程也和頭一回差不離，他耐心且溫柔，像是要把每個入微的細節都揉進二人的記憶裏，讓人悸動得難以名狀。
她覺得真要找個詞形容這個吻，大概就是“初戀味”，是能讓人臉紅心跳，連腳趾都蜷縮起來的酥麻感。
莊煙岚可太慶幸此時是坐着，否則，她九成九又要腿軟，搭在他衣襟上的手早把他的襯衫給揉皺了。
所謂小別勝新婚。後來，她是怎麽躺到地上去的，她也不曉得。
只是結束時，她看看他身上皺得不成樣的襯衫，再看看自己身上整整齊齊的T，簡直想捂臉。
似乎看出她的羞窘，他沒起身，而是躺到她的身側。
“玩得開心嗎？”他側着腦袋問。
“現在才想起來問啊？”她輕哼一聲，“還行吧。”
想起什麽，她笑道：“對了，上次你說讓我叫你‘懷安’，我覺得別扭。這趟出去，我吸收天地靈氣，日月精華，終于想出了一個新名。”
他看着她嘴角戲谑的笑，預感不大好，末了還是問：“什麽？”
“就叫你‘安安’，好不好？”
“……”
身側那張臉寫滿拒絕，脫口的答案卻不然：“好。”
莊煙岚猜出他會答應，絲毫不客氣，喊：“安安。”
身側沉默過後，“嗯”了聲。
垂着睫毛的樣子乖極，莊煙岚沒忍住，笑着伸手至他頭頂，揉了揉他的腦袋，“安安乖。”
“……”
之後，她沒再逗他，兩人又聊了會天。莊煙岚也不記得他們都聊了些什麽，就記得很有得聊，聊累了，就睡個短覺。再醒來，日頭已經西斜，她側過頭，發現他還躺在她身邊。
她伸手撥弄了下他的睫毛。
惹得他睜開眼，嗓音微微啞，“怎麽？”
她嘻笑一聲，聲音很輕：“沒什麽。”
只是突然發現，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哪怕消磨時光，都是如此讓人心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