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事前, 莊煙岚只是預計這場活動能夠引發反響，但絕對想不到，漢服秀最終火遍全網。
闵總的顧慮不是杞人憂天, 嘉木被曝債務逾千億後, 第二天, 破産流言四起，還上了熱搜。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下午, 又有業主在本地論壇上曝光嘉木使用紙板門, 引發熱議。随後，嘉木發聲明, 稱用的是新型材料，之前已經被廣泛運用，并附上證明, 稱符合國家标準。不料業主反應也快, 又發文《國家标準只是最低标準，30萬裝修款買300塊的門不是偷工減料, 而是欺詐》，再度把嘉木推上風口浪尖。
因着地産業近年來安全事故頻發, 而後有人羅列了這幾年的各種“門”, 如“毒地板門”、“毒牆門”、“牆裂門”……可謂不勝枚舉，不出意外地引發了“地産行業到底怎麽了”的靈魂拷問。
有人直言：還能怎麽了？不是拿地就是建房子，現在房子賣不出去，錢又都是借的，頂不住了呗，那還不得偷工減料？我看嘉木就是沒破産, 也快了。
由此, 破産言論再度甚嚣塵上。
眼看輿論來勢洶洶, 嘉木花錢撤掉話題，取而代之的，是周市分公司占用文保單位舉辦活動被推上熱搜位。一開始還是低位，見沒什麽人關注，很快又被推到熱搜第十。
但嘉木并不知道，這一仗，他們有備而來。
這場活動一開始也不是毫無聲量，不少去看秀的人發了視頻和照片。鄭哥在各大論壇和群裏讨論的時候，也有數人參與。
而在平臺發酵，《歡樂頌》打了頭陣。
先有大V在短視頻平臺發了剪輯的謝幕視頻，文案簡單粗暴，就四個字——好聽，聽它，後附三個感嘆號，而封面用的是“歡樂頌”三個大字。這名大V是懂引流的，前段時間大熱的同名電視劇這兩天傳出要拍第三部，讨論度正高，對此感興趣的看見封面也會點進來。大V認證這是目前為止聽過最靈動的《歡樂頌》。
底下也是一溜好評：有說竟然有點圓舞曲的感覺；有說前面俏皮有，後面莊重有，金聲玉振就是最□□的，還搞起了五音和金聲玉振的科普；也有說沒想到咱們的古典樂器還能這麽頑皮活潑。
加上這幾年國家強大，民族自信增強，對民族文化的認同也在加深，大家夥都樂得動動手指，點個贊。
這條視頻在半天內獲得了十萬播放量，還被數個UP主用作背景樂，傳播開來。這和她的預期吻合，這個版本就是又稀罕又抓耳。
但《歡樂頌》畢竟缺少能引燃公衆情緒的爆點，好在于總的神圖策略補足了這一不足，這個看臉的世界确實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流量——其中幾名漢服模特的長相氣質引發關注。
由此被另一名吐槽抖主挖掘，文案用的是“成天在阿抖聽神曲，來段仙樂洗洗耳朵”，封面則是一張出圈的神圖，再配上“這才叫文化自信”七個大字。
這名大V一直以敢罵和敢被罵出名，視頻一出，底下罵标題黨的，罵高貴的，罵伺候不起的比比皆是，但不妨礙賬號熱度高，視頻被更多人看到，最後播放量達到數十萬。
事實證明，這場活動可供挖掘的點的确不少。成為大熱門後，拿着顯微鏡的網友來了。
先是一名神通廣大的網友扒出視頻裏一閃而逝的是蒹葭古樂團，沒什麽名氣，但這個樂團曾試圖複原佚曲《霓裳羽衣曲》，他也是有次路過樂器行，有幸聆聽“仙樂”。至于一閃而逝，他為什麽還能認出來，還得是其中一個敲編磬的小姐姐顏值太頂。
再後，有人注意到謝幕視頻裏的一部分漢服是出自“大風閣”，一家專做狹義漢服的老字號——只有這家店能把天青色漢服做出缥缈的感覺，其他的都只是飄逸。
湊巧，這名大V前不久剛吐槽過這些年的影視劇服裝“倭風”嚴重，用漢服做封面大概也有呼應的意思，看到評論，點了贊；加上漢服本就是這幾年的大熱話題，而大風閣在漢服圈裏也不是無名氏，以考究、精細和慢出名，據說一套結婚禮服能等上一年；一時間，網友的注意力被吸引至漢服上。有人便問視頻裏的到底是什麽活動。之前也有人問，有人答，只是沒人劃重點。劃重點後，于總的“全網有素材”又起了作用。
莊煙岚不曉得其中有沒有人民幣發力，但這場活動的确以出人意料的速度，跨平臺傳播開來。
不少感嘆創意的，這幾年漢服T臺秀不少，但還沒人想到用丹陛作為T臺的，這要是在太和殿，估計效果更驚人，其中有人和她持有相同的觀點，認為漢服從遠到近，從高到低，就像是傳統文化放下身段，走進了大衆。當然，也有網友注意到和那個營銷號相同的問題，拿這樣的古建築當T臺是否合适。結果，有人直接拿零幾年高奢品牌F家在長城舉辦大秀的案例反駁——長城，規格夠高吧？但也有好幾個關口可以舉辦商業活動；承觐宮都沒什麽名氣，适當的商業活動能提高知名度，還能給博物館賺小錢錢，何樂不為，尤其這場漢服秀堪稱驚豔。
更別提扒服飾，扒樂曲的……
輿論态勢如此，到後來上熱搜，莊煙岚也就沒怎麽擔心過。
嘉木的确聰明，上熱搜後，試圖把輿論往大命題“國家級文保單位該不該舉辦商業活動”上引，有關這個命題的答案不可能統一，且他們舉了好幾樁能刺激輿論的社會事件，比如之前的撕名牌，對博物館也用上了更尖銳的字眼，比如折腰、低頭之類的。
但千算萬算，沒算到這場活動的精良程度，且在此之前，公衆已經看到了這點。
還多虧公關部效率高，采訪也在第二天下午便安排上，晚間地方電視臺和商報微信公衆號便有專題報道，官微也有簡單的陳述。館長得知輿情後，自然更要突出這場活動的價值，強調了進館流量大幅增加，對之前活動也給予了高度評價。
分公司的聲明也在上熱搜沒多久發表，強調全部流程合規，也會虛心接受意見，之後更加用心地策劃活動，并請公衆監督。大概在網友的印象裏，資本家都是傲慢的，這篇博文不卑不亢，卻也謙虛，自然獲得了諒解和擁護。
緊接着，博物館也發了聲明，力證程序合規。前呼後應，滴水不漏。
如有神助的是，策劃這個活動的設計團隊也站出來說了說設計理念，大意還和她的理解差不離——現在不少傳統文化正在經歷從“遺忘”到“遺失”的過程，博主希望更多人能夠重視傳統文化，不要讓其行走在消逝中。而傳統文化也不能端着架子，高高在上，要走下來，走過來。
博文可見拳拳之心，瞬間把這場活動拔高了一個檔次。
莊煙岚之前不是沒想過聯系設計團隊，但要是團隊一開始沒這個意思，就顯得被動。現在團隊主動發聲，無論是為了出名還是其他，莊煙岚都得在心底道聲謝。
于總也沒客氣，采訪、報道、主題作文都往網上搬，其中她寫的那篇《走下神壇》竟然收獲不少好評。當然，最一錘定音的還得是主流媒體定性“這是場商業性和文化性兼具的活動”，并稱以後要多一點漢服秀，少一點撕名牌。
一時間，活動熱度達到峰值，嘉木的那點聲量更顯得不夠看，末了灰撲撲地撤了熱搜。
倒是網上很快又出現趙氏的緋聞。是一個叫“地産大佬那些事兒”的新號發了博文，極書二十年前，某地産董事長為情所困，引狼入室，最終落得個含恨而終的下場，二十年後，兩人的兒子又親手把生父送進監獄。狗血十足的豪門風雲向來是網友吃瓜的首選，這條博文出現的名字全用縮寫，更激發了網友的好奇心，引發無限猜想，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迅速在網上發酵。甚至有人翻出了當年在論壇的爆料，除了把斯坦福說成麻省，都對上了。
但第二天淩晨，這個賬號直接被封，之後，網上有關于趙莘的評論消失得一幹二淨，甚至連當年的爆料都被清理幹淨。網友便明白，這是資本下場了。随後傳出嘉木破産重組，趙氏将接手的訊息。
而這些是是非非，莊煙岚是後來回人力部交接時方才得知。此時，她正一門心思想着怎麽不着痕跡地把這場活動和民俗村關聯上。現在活動的熱度很高，民俗村也頻頻被提及，但這年頭熱點頻出，網友忘性又大，民俗村原定下下周開張，到時候宣傳約等于從零開始，肯定要及時把熱度轉變成客流量。
故而她今天除了關注輿論，都在惡補民俗村的資料。
民俗村不賣門票，賣點全在三條街上。其中，美食街彙集了差不多整個省的美食。而這條街最大的特色便是差異性——沒有一家店賣同樣的東西。和那些美食一條街不同，那些店大多是先有賣點，然後複制粘貼即可，而這裏每家店都有原汁原味的匠心，也起碼有兩到三代的積累。第二條則是民宿街，之所以集中，也是因為差異化，這裏的民宿同樣沒有一家重樣，有的以服務為賣點，有的則是設計。最後一條便是民俗街，聚集不少非遺手藝人，包括提到的那家大風閣。
而除了民宿按面積收租，其他商家都免租，商家賣多少，就能賺多少。
為此，莊煙岚又琢磨了大半天甲方，也就是趙氏怎麽賺錢。
之後，她找到營銷總，打聽民俗村什麽時候能營業。
“下周一就會對拿到邀請卡的各家媒體開放，傳統的、新的都有。正式開放還要等再下一周。”
莊煙岚提出疑問：“依靠原先的營銷策略發酵，是不是慢了點？現在活動熱度很高，不利用有點可惜。”頓了頓，她幹脆問：“民俗村要是開放，一天能接待多少人次？”
營銷總答：“以後開放一天十幾萬都沒問題。”
“如果就在下周開放呢？”
營銷總皺起眉頭，“主要是食材，食材由我們統一采購，就這幾天，怕有些東西供不上。村子主打就是美食，這方面肯定要讓游客滿意。”
莊煙岚沉吟：“那我們可不可以搞個像博物館那種預約平臺，或者以前賣房應該也有預約平臺？預約了嘛，雖說可以取消，但有約，人就難跑，不至于熱度降了，就都散了。剛開始就少點，預約3萬、5萬的。現在是暑假，出行高峰期，免費是個很大的噱頭，再用上百家美食為賣點，不怕不來人。而且現在互聯網這麽發達，口口相傳也是種高效的宣傳方式。可以和媒體雙管齊下嘛。”
營銷總長長地“嗯”了聲，“有道理。”
“現在就是要趁熱打鐵，最好今天就把預約平臺做出來，還有民宿，你們不是搞了個網站嗎？到時候可以一起放預訂的鏈接。那些媒體不能怠慢，能聯系的都聯系一下，能提前過來就提前過來，總之在周二前招待完畢，周二開始正式對公衆營業。”
營銷總已經聽什麽是什麽，光顧着點頭。
莊煙岚覺得滑稽，不好笑出聲，在心底笑一記，而後問：“對了，這麽大的項目，宣傳片有吧？”
“風景都已經拍好了。商家這不前天才剛入駐完畢，然後，邀了幾個本地藝校的學生和村民，就這個周末，拍實地。”
“明天、中午之前能給成片嗎？”
“啊？”營銷總看起來受到了驚吓。
“要宣傳，肯定得有宣傳片，比如這一百多道美食，肯定要靠宣傳片呈現。”稍頓，“時間就是金錢，現在是熱度最高的時候，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營銷總一咬牙，“行，我就去安排，邊拍邊剪，今晚就做出來。”
那廂，營銷總趕去拍宣傳片，這廂，莊煙岚還在琢磨怎麽把民俗村宣傳出去，不賣門票意味着客流量就是最關鍵的指标。
她看了下微博，原本閱讀量只有幾百的分公司微博，最新一條聲明微博評論過千，點贊上萬，但轉發不到三百。
她不怎麽玩微博，但曉得轉發才能被更多人看到。她去看了下熱門微博，其中一條抽獎博吸引了她的注意，一個科技博主在抽最新款的水果牌手機，轉發好幾萬。
像這種小概率事件，看中是人的僥幸心理。唔，肯定還有很多騙子借此牟利。
倒是這條微博提醒了她不久前一起營銷事件，某支付平臺在微博抽錦鯉，總價值一億的獎品，當時獲得廣泛關注。
或許，民俗村也可以搞轉發抽獎？至于抽什麽……
驀地，她目光一亮。
而就在她四處逛之時，一樁社會事件又給漢服秀帶來一波熱度——一國際大牌被曝抄襲中國的傳統服飾，引爆輿論，沒多久，一名博主在話題底下發了剪輯過的漢服秀視頻，點明這才叫借鑒，這才叫中西方文化的完美融合，迅速挂上熱門第一。
于總把這事告知她時，莊煙岚整個人都精神了。晚上，李總請她和公關部吃飯慶功。
莊煙岚明白，這既是慶功，也是“送客”。本來麽，事情都處理完了，她要是還賴着，難免讓李總覺得她別有所圖。她也給面子，該吃吃，該喝喝，還說了明天就走，李總客套幾句，她也客套幾句，之後賓主盡歡而散。分別時，莊煙岚說自己落了東西在營銷部，沒讓于總送，回了公司。
營銷總八點半到營銷部。
她開門見山地道出自己的想法：“剛才曝出大牌抄襲，然後漢服秀被帶上熱搜，我們不如順理成章，就說看到公衆的熱情，出于感謝，提前開放民俗村，不賣票得強調一下。”
營銷總的食指在空中虛點幾下，“行。就說這周是體驗周，提前批，所以每天固定3萬人，之後不限人數，不搞預約那套。”
莊煙岚點點頭。
營銷總笑得多少有點忐忑：“可別約不滿。”畢竟是個全新的項目。
莊煙岚開玩笑，“約不滿，那就分公司公費去旅游。”
營銷總忍俊不禁。
莊煙岚繼續寬慰：“放心吧，一個免門票，一個特色美食，把人性都攥住了。我有個暑假在家宅了一周，最後是想吃手抓餅的欲望讓我下了樓。就是得麻煩鄒總把宣傳片拍得‘好吃點’。”營銷總姓鄒。
“沒問題！其中一個策劃點就是擺個滿漢全席，一百多道，綽綽有餘了。已經在剪了，晚點我發給你看。”
她強調自己是欣賞，沒想指手畫腳，之後又問：“對了，食材供得上吧？”
“我問過負責人，也就前三天少點，後面都可以正常供應。”
莊煙岚颔了颔首，開始少點人也好，算是饑餓營銷了。
“另外，還有預算的話，是不是可以搞個抽獎？”
“預算管夠。這種文旅類的大型項目本來就是歸總部管的，這回奇怪，宣傳這塊，闵總全權交給了我。方案我都是直接向他彙報，他也不怎麽管，只了解大概，還讓那邊的負責人全力配合我。”
嗯？莊煙岚不由茅塞頓開，她也納悶呢，中午看完民俗村的方案，她意識到這個項目絕對不是一般項目，總部怎麽也沒來幾個人對接，有事了才派人過來。
原來如此。
她笑視營銷總，“你要是覺得奇怪，那闵總那邊估計得郁悶了。”
營銷總自然明白她話中深意，搔掻腦袋，“這不是險些闖禍嘛。”
莊煙岚沒在這個問題上盤桓太久：“鄒總對抽獎有什麽想法？”
聞言，鄒總嘿嘿一笑，“所見略同。說實話，我一開始就打算這麽幹。”
“具體方案呢？”
鄒總笑道：“那當然是包吃包住包玩！”
兩人一拍即合。
她道：“我看到抽獎界面會羅列獎品，參與的肯定關注抽什麽，這樣就可以自然而然地羅列出一百多道美食，十幾種非遺手藝，有商品的抽商品，有紀念品的抽紀念品，最後加個住宿。明天開始預約，到下周二，正好留出空檔制定旅行計劃。真不用擔心約不滿，就說洛省，人口大省，現在暑假，就說在家的學生，1000萬有吧？出來玩，都是拖家帶口或者呼朋引伴的，一周21萬，我覺得光洛省就湊得出來。周市還正好在腹地。洛省不夠，還有全國來湊。”
鄒總被她說得心裏都敞亮起來，再度由衷地豎起拇指：“莊助大格局。”
事實證明，鄒總的擔心的确是多餘的，第二天的預約情況甚至可以用火爆形容。借着國際大牌抄襲的“東風”，加上宣傳片拍得好，有沒有鈔能力她不曉得，但那條轉發微博兩小時內過萬，才不過一上午，預約已經逼近10萬人。
要是民俗村自身産品、服務過硬，這21萬人就是天然的營銷資源，再加上媒體造勢，民俗村就算是打出去了。
莊煙岚原本略微繃緊的弦總算松了些許，她盤腿坐在酒店的床上，打電話給闵節，開口語氣輕松：“闵總，題目我答完了，不知道你打幾分？”
“我以為，這個電話會更早。”
的确，闵總讓她答的是危機公關題。
她眨眨眼，“不知道我答了附加題還是把答案寫到了答題卡外？”
大概見她說話俏皮，那頭的嗓音也帶上笑意：“恭喜你，莊特助。”
莊煙岚也就明白助理的事算是定了。她整個人徹底松弛下來，回那頭：“但我犯了個錯。”
闵節微挑眉，問：“哦？李總和小鄒對你贊不絕口。尤其小鄒，說你膽大心細，有你在，就像有了主心骨。”
鄒總對她的評價倒是高啊？
她笑笑，答那頭：“和人溝通的問題，對什麽人，說什麽話，在這點上不能想當然。”
闵節沒多問：“鬧不愉快了？”
“那倒沒有，及時補救了。”
她想起昨晚臨別前，于總的那句“下次來周市，可以找我當地陪”，心下一笑。于總可不是愛虛與委蛇的人，兩人也遠不到一起出游的交情，這話分明是在賠禮。
這頭闵節笑道：“那就行了。你要是現在做什麽都面面俱到，還做什麽助理？”他語氣帶上戲谑，“幹脆直接去做董事長。”
莊煙岚挑挑眉，董事長？
她在心底哼唧一句“不稀罕”，而後道：“董事長也可以犯錯，但要數他犯錯最少。”
闵節瞥了眼身側，笑道：“這話在理。”
“闵總還有其他安排？沒的話，我現在訂機票回去。”
“不急。聽說你這兩天天天加班到晚上十點，放你半天假。明天正式到崗。”
挂斷電話後，闵節重新把視線投向身側。
董事長這不是在這坐着嘛。
才剛開完高管會，新任董事長愛好奇葩，部署完工作，高管會上的主旨就只剩一個字：吵——這一個月溝通不力的地方，都借着會議好好說道說道；中國人嘛，就講一個和氣，他趙董偏不讓，愣是要說合作部門的不足之處。
高管們頭一回耳聞這樣的指令，個個蒙頭蒙腦，但又不敢不從，畢竟新官上任三把火，都怕火燒到自己的身上，只得搜腸刮肚，有些連陳年舊事都翻了出來。
如此一來，情況還能好？
就差幹起來了。此舉倒是發現了一些問題，就是吧，費耳朵。
這會，兩人又馬不停蹄地趕去機場，一個去坐飛機，一個接機。好在車裏寬敞，駕駛平穩，中間還有專門的茶座，兩人泡起了茶，正在後座品茗。
他率先道：“電話裏就是上次和你說的那個了不得的員工，我打算招來當我的助理。”
喬懷照的嗓音在彌漫的水霧裏略顯得漫不經心：“小李呢？”
“辭了，辦完交接就走。”話落，闵節笑一聲，而後長出口氣，望向身邊，“還是你眼毒，他不是上不得臺面，而是心術不正，只是缺環境激發。”
小李能說會道，辦事也不含糊，這麽多年，和他也有了默契，要不是原則性錯誤，他不至于辭退他。
闵節不禁想，這人是幾時變的？大概，是他答應小李去做副總的時候？
又或，小李沒變過，他就是這麽個人。
之前也不是沒端倪：一回是在國外，臨時要兌點外幣，小李舍近求遠，趕去另一個兌換點，理由是那個兌換點彙率更高，偏偏當天人多，最後誤了機，而那天是要飛去見一個重要的合作商，資料由小李保管；另一回是兩人出差住酒店，他落了手表在床頭，當時正在退房，小李主動提出替他去拿，後來他無意間聽到小李和家裏人說拿了他房間裏不少一次性用品，還強調都很高級。
要說前一回因小失大，只能說明小李眼皮淺，眼界窄，難成大器；後一回已經涉及人品，可見其貪，其詐。
想及此，他不由得搖搖頭。
身邊作總結：“你是感情用事。”
闵節笑笑，“這次招助理，我先看人品。巧了，設計部兩個老總都和那個員工打過交道，小陳那個小孩脾氣被收得服服帖帖也罷了，連老孫都對她青眼有加，老孫那是出了名的完美主義，清高脾氣。一個才進公司幾個月的小員工，能讓兩個老總接連認可她，這說明她不止有能力，還把握住了機會，有上進心。再加上她來勸我那次，上來就跟我談情懷，上一個跟我談情懷的人，好像還是你？”
喬懷照啜了口茶，順便掩住嘴角的笑意。
闵節接着說：“那會，我就有意了。這次也證明我沒看錯人。我之前最看中的就是她的出其不意，來勸我的時候就是，這次更典型。別人說你占用文保單位，一般的思路肯定是要先辯駁我沒做什麽壞事，她偏不，光說我做了什麽好事，我這活動辦得有多出彩，這不讓人把拳頭打在了棉花上？連帶民俗村也宣傳出去了，剛才我看了下預約量，周末都快約滿了。”
喬懷照未置可否。
闵節笑睇他，“我們也都是地産界的‘老人’了，正需要這種有潛力有想法的‘新人’多給我們提供思路。從之前勸說我去做大區總裁，也能看出這是個有大局觀的人。分公司的小鄒就誇她是個領導胚子。”
喬懷照回望過去，“這麽說，我該感謝你給我找了個人才？”
“好說。多讓我休幾天假就行。”
喬懷照再度托起茶杯，唇弧更翹。
“對了，你打算收了嘉木？”闵節轉了話題。
聞言，喬懷照面不改色，回了個“嗯”。
闵節見他這副表情，便曉得他是來真的。甄肖仁也是，作什麽死，惹誰不好，偏惹這位。惹也就罷了，還直接觸其逆鱗。
闵節曉得家人在這位心裏的分量。當年他還在斯坦福進修，一名富二代猥.亵懷寧未遂，這位在一周內，查清富二代的罪行——此人強.奸過數名女孩，其中甚至有幼女，在一個月內把人送進監獄，最後富二代被判死刑。加州的死刑如同虛設，怕是能拖到猴年馬月，但富二代後半生牢底坐穿不在話下。
這其中還有一支插曲，富二代的母親曾來請求放她的孩子一條生路。那名母親聲淚俱下，說自己年輕時被玩弄感情，之後又被搶走孩子，她不求別的，只求餘生能再見她的孩子幾面。
而這位當時什麽反應？少見的動容。
他甚至以為他要改變決定。這也足證，親情是其軟肋。甄肖仁這麽“打擾”趙莘，還能有好果子吃？
“嘉木在家居、家裝這塊确實有亮點。”他挑眼問：“你具體什麽打算？”
“不急。甄肖仁這幾年頻頻套現，在海外置産，現在無非想賣個好價錢，他比誰都急，我等着他跳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