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終究是一場錯誤的緣分,錯了便錯了吧。铎羅望和玉娘悉心調養了幾日倒也恢複了過來,他們來看铎月娘的時候,笑得很開心,一直我們都好好的,真好!
铎月娘看着他們兩人,一直追問皮羅邆為何跪在父親的書房外,兩人卻是一頭霧水的回答不知道。
铎羅望道:“我看到五郎跪在哪裏,只想着應該是出什麽事了,我們四人裏五郎最是聰明睿智,他下跪肯定有他跪的理由,你在祠堂裏跪着,我們本想來問你,可惜父親派人守着,我們進不去,索性便去陪着五郎一起跪了。”
玉娘道:“我看到你被罰跪,兩個哥哥也去跪着,便跟着跪了,想着我們過同榮辱、共富貴、死生與共。你們都跪了,沒道理我不跪。”
了半天卻是都不知道為何要跪,為何而跪。铎月娘也很是疑惑,按理在觀音市時羅铎都沒有動手,再不會威脅到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安慰着他們沒事便好。
四月十三,父親出門去了邆赕,铎月娘繡了個布偶,求着時羅铎給皮羅邆送去。時羅铎沒什麽,收下了布偶。等到四月十七回來,臉色更是陰沉。張秀便把铎月娘藏在繡樓裏,讓她不在時羅铎眼前露面。
後來與玉娘的閑聊中,铎月娘才得知,各部首領齊聚無底潭,所有人都被那裏的蝴蝶驚呆了,先不蝴蝶的種類有多少,只那一串串咬鈎連須如同一株株盛開的蝴蝶蘭倒挂在潭面的景觀便讓他們目瞪口呆。若異香能引來蝴蝶,可誰能有如此本事讓蝴蝶如此連成一串串的倒挂在潭面上,實在是天下奇觀,最後無底潭直接更名蝴蝶泉,還紛紛約定,明年還要來此一觀。波沖不放心,親自在潭邊守了幾天,蝴蝶的确只留了三天,十四紛紛趕來,十五全部到齊,十六陸續離去,十七回複平靜。證實了铎月娘所言非虛,都相信了铎月娘的話,此事便算是皆了過去。這樣的結局在铎月娘意料之中的,玉娘問她怎麽知道蝴蝶會來,铎月娘只含糊的道:“獻祭的時候見過,因為神奇所以映像深刻便記住了,旁人都懼怕黑蟒所以不敢上去,或者是錯過了時間所以不知道而已。”
玉娘便雙手合十道:“感謝老天保佑,這些人真煩,還好你見過,此事算是糊弄過去了。”
铎月娘看着玉娘虔誠的樣,心理暗自好笑,千百年後,蝴蝶泉舉世聞名,關于紅蝶泉的傳更是脍炙人口,多少文人雅客都慕名而來,不少名人還留下了自己的墨寶。
這一年的時間很長很長,每一天铎月娘幾乎都是掰着手指在過。嫂阿雅無事總過來找铎月娘閑聊,有意無意起那年碎石阻兵的事,都被铎月娘搪塞了過去。時間久了,阿雅也沒了興致,對铎月娘冷淡了許多。只有玉娘依舊陪着铎月娘住在繡樓,她們不能在讀書寫字,不能騎馬打獵。她們的世界只剩下了那棟三層的樓,她們的天地只剩下了那悠遠的藍天白雲,她們的視野只剩下了一池荷花幾株綠柳。玉娘經常會感慨一句,“長大了真煩,大哥不能帶我們出去玩,五哥也不能來了,然後嫂好奇怪,最後我們兩只能呆在這裏。煩煩煩!”
時間在無聊中流淌,不知不覺,三年過去,铎月娘和铎玉娘都已及笄,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褪去了青澀,真正的成長開來。
開元六年,八月中秋過後,玉娘戴上花冠,穿上了大紅的喜服,腳踩紅繡鞋,坐上馬車,熱鬧的嫁到了遠方,吐蕃的鐵橋離浪穹不是很遠,因着政治的因素卻也是不清道不明。玉娘把民間裏哭嫁的習俗演繹得徹底,那哭哭腔哭得施氏眼淚掉了幾籮筐。當玉娘與铎月娘相擁而泣的時候,铎月娘知道,玉娘是真的不舍。她只是不想讓親人傷心,所以借着哭哭腔道別的時刻,把滿心的不舍都放在了那些幽婉綿長的曲裏。而在不久的将來,铎月娘也将徹底的與她各自天涯,一南一北。她在北,铎月娘往南,或許相見更難。都傷心的時候擡頭看天,出嫁的時刻,誰不是幾分難過,幾分歡喜,還有幾分忐忑呢。如此複雜的心情狀态下,自然沒有擡頭看天的必要了。
玉娘出嫁後,阿雅也給浪穹帶來了喜悅,繼嫡女瑞蓮之後,他們的嫡長在這個寒冬降生。嫡長的出世,讓時羅铎陰鸷了許久的臉上染上了一絲笑意。然而铎月娘喜悅的心情還來不及整理,蒙舍已經派人前來洽談大婚事宜。
施玲兒和張秀每天都會來她這裏坐坐,或許會閑話,或許指點她繡工。幾年安逸平靜時光的磨練,她也終于能靜下心來繡出一朵美麗的山茶花。
玉娘離去了,府裏陪伴铎月娘的人變成了貢秋卓瑪,益西的表姐。起這個姑娘,铎月娘也是頭疼,好好一個姑娘,只那麽一眼,便對铎羅望上了心,當年被益西強行拉回了鐵橋,如今借着益西迎親的機會,不顧家人的反對,硬是住進了浪穹府,只可惜铎羅望向往父親與母親的感情,不願意納妾,結果把一個好好的姑娘耽擱了。
貢秋卓瑪也不介意,每日裏陪着月娘一起做女紅,賞花烹茶,她,“我便是喜歡了,得不到便罷了,難道讓我遠遠的看着也不行嗎?”
如此,阿雅更是如何看她都不順眼,連帶着也恨上了铎月娘,铎月娘笑笑,渾不在意,皮羅邆在咩羅皮的要求下,終于同意迎娶阿慈,铎月娘的婚期也近了。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婚期被匆匆的議定,皮羅邆于同年的臘月十二迎娶蒙舍阿慈,铎月娘心想他們應該是恩愛的,因為她記得邆赕诏的妻就是慈善夫人,這個阿慈應該就是慈善夫人了吧。
铎月娘于同月二十出嫁蒙舍,前後只相隔了八天。貢秋卓瑪在苦苦等待了多年以後,還是被益西嘉措強行接回了鐵橋,她含着淚對铎羅望:“我知道你個是君,只一心與自己的妻相伴,我不與你為難,我會在仙女湖畔為你祈禱,我祈禱你平安長壽,幸福吉祥。”
铎羅望看着她梨花帶雨的臉龐,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并不是這個姑娘不好,實在是父親與母親之間那溫馨的情感讓他向往,所以他選擇辜負這個美麗的姑娘,或許有一天她會碰到比自己更适合她的人,他如此想着,依然選擇了沉默。
皮羅邆大婚,铎月娘想去參加,卻被時羅铎拒絕了。時羅铎只了一句,“你出嫁在即,還是在家裏好生準備自己的嫁妝吧!”
雖然還是想去參加皮羅邆的婚禮,到底還是沒能成行,本打算悄悄的溜過去,送個祝福,然而時羅铎早料定了她的心思,張秀一直守着她,竟是沒了半分自由,只能無奈的看着窗外的垂柳,暗自尋思,等以後有機會了在補上。
铎月娘看着窗外的明月,此刻已是皮羅邆的大婚之夜,阿慈肯定會打扮的很漂亮,而且她的性也比較柔軟,皮羅邆應該會歡喜吧。铎月娘把玩着手裏的瑟瑟手串,那是她準備送給皮羅邆的新婚禮物。不覺已是深夜,铎月娘扭了扭脖,尋思着準備休息,窗外傳來一陣輕微的敲響。
如此深夜,是誰在外頭,铎月娘疑惑的開窗,只見清冷的月光下,一個身穿紅色喜服的修長身影正仰頭看她。铎月娘對上他狹長好看的眸,不由大喜,剛要開口,就見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铎月娘心理歡喜,也顧不得其他,滅了燈,直接從窗臺爬了出去,皮羅邆從外面接住了她。時已過,整個院寂靜,只有月亮清冷的光,揮灑在地上,照着兩人的身影。
铎月娘伸出手,如兒時那般牽着他的手,兩只镯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兩人都不話,牽着手在花園裏轉了一圈又一圈。铎月娘從來都是好動的,兒時坐不住了,皮羅邆都會陪着她到花園裏走走,那時她在一路蹦跳,數着一塊塊青石板,皮羅邆就在後面跟着,在她站立不穩或出狀況的時候,及時的扶她一把。如今兩人皆已長大,铎月娘自然再不會蹦蹦跳跳,皮羅邆卻仍願意一路陪着她。兒時的記憶在此時一頁一頁翻過,兩個人都不話,靜靜的走着。慘淡的月光下,一對身影慢慢行走,有時挨得近些,有時又分開一些,唯一不變的應該是兩顆從沒遠離過的心,一直都在一起。
不管多長的路都有盡頭,無論夜有多深,總有黎明的時候,兩人走的累了便随意的坐在地上,擡頭看天,幾片薄雲飄過,月色有了一絲朦胧,今天是皮羅邆的新婚之夜,他不在邆赕陪着阿慈,卻跑到了此處,“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铎月娘不由想到了蘇轼的詞,有意勸慰皮羅邆。
“千裏相思寄明月,想家了就來信,我們一直都在。”皮羅邆不解釋,只淡淡的囑咐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