铎月娘起身給他沏了杯茶,他是溫文爾雅的一個人,要帶了一絲的花香的清茶會更适合他一些,可他卻一直喜歡喝濃茶,他茶湯滋味太過清淡還不如喝水痛快。所以铎月娘也不用花心思給他弄什麽好茶葉,只要是濃茶就行。想到後世那有名的茶,铎月娘還特意仔細的把茶葉焙烤過,只把茶葉烤得焦香,趁熱沖進滾開了的水。濃濃的苦味裏夾雜着茶葉的香味,一直都是皮邏閣的最愛。铎月娘把茶水遞給他,雲淡風輕的道:“我們八诏本就地處偏遠,雖然這幾年一直在接受大唐的文化,但是精通的也只是少數,三郎何必與他置氣。左右不行換個首領就是了,怯陽照似乎也老了吧!”
铎月娘轉頭看着窗外開得正豔的一樹桃花,只覺得那桃花紅豔得似乎被鮮血染過,正如她纖細修長的手指,不知不覺中竟也沾上了不少的血腥。這是歷史的方向,她推一把又如何,只要他們不碰她的底線,妄圖染指三浪,傷害她心裏最在意的那幾個人,铎月娘也不介意幫幫他,畢竟她往後的生活全指望他了。
皮邏閣皺着眉頭思索了一會,問道:“月娘覺得換誰合适?”
铎月娘忍不住噗嗤一笑。“三郎怎會問我這樣的問題,我一個女人家,整日在屋裏侍弄針線,哪裏懂這些,左不過就是誰聽話就選誰呗。”铎月娘轉個了話題道:“大嫂應該有些年沒回蒙巂了吧?”
他笑道:“大哥這些年一直在幫着父親處理公事,到是很得父親看中,阿媛也是個好的。嫁過來以後覺得自己是娘家潑出的水,竟也沒過要回娘家看看的話。”
铎月娘忍不住抱怨一聲,“哪裏就能提了,我的三朝回門不也免了麽。”
皮邏閣握着铎月娘的手,溫和的道:“今年的姑爺節原本是要接他們回來過節的,只可惜碰到波沖的偷襲,只好擱置了。如今馬上到觀音市了,我同父親,邀請邆赕和浪穹的姐妹回來家裏坐坐如何。”
铎月娘低下頭,輕聲道:“三郎不用為難,我現在這樣很好。前些天還收到了五哥和大哥的來信,只一切安好,我也放心。見與不見,都不重要。”
皮邏閣深深的看了铎月娘一眼,“得妻如此,夫複何求,你想要的,我定給你取來。”
三月初六,府裏出了大事——皮邏岚失蹤了,铎月娘得了消息趕緊往張氏的松鶴院趕去。彩凰已經先一步到達,彼時正在輕聲的安撫着張氏。她那溫柔的模樣讓铎月娘傻眼,早已見慣了她的盛氣淩人,如今的溫聲細語卻是铎月娘從未見過的。張氏早已氣急的遣了人到處去找。查問了府裏的每一個下人,搜索了附近的村鎮都沒有找到二郎。
張氏抹着眼淚,“都找不到這可怎麽是好,這孩從主意就多,若一去不回,讓我怎麽活。”
铎月娘也不能當啞巴了,只能輕聲道:“夫人且寬心些,俗話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二哥向來與人為善,必得老天庇佑。”
彩凰卻是輕蔑的看了铎月娘一眼,嘴角扯出一抹陰險的笑意,悠悠道:“剛才我問過下人了,都那天二哥被父親責罵以後,在花園裏哭,然後遇到了月娘妹妹,最後還拉着月娘妹妹去了落幽閣呢。”
“你什麽?”張氏一聲冷喝,打住了彩凰的話。目光銳利的看着铎月娘,仿佛要在她身上看出個一二三來,張氏擡起手,指着铎月娘,語氣陰冷“你!”
铎月娘暗嘆一口氣,看來她彩凰不止是八字不合的問題了,連做人的緣分也是差到了極致。只能平靜的道:“那天媳婦在花園裏賞花,聽到有哭聲,便遣了嫣然去看,回來只是二哥在哭。二哥向來與人為善,是個好相與的,媳婦便想着二哥或許是遇到了什麽坎想不通透。”着淡淡的看了一眼彩凰,繼續道:“我便前去詢問,二哥一直哭着他自己沒用,媳婦便安撫了幾句。然後二哥邀請請去落幽閣看他裁剪的衣服,媳婦推脫不掉,便去了,有嫣然一直陪着的。”铎月娘此時也不得不打起了心,好在張氏一心都是尋找皮邏岚上,只聽到铎月娘見過皮邏岚便急了,再顧不得彩凰故意抹黑的那句‘拉着去了落幽閣。’
彩凰似笑非笑的看着铎月娘,笑吟吟的道:“可是我聽,前幾天二哥曾經去找過你呢!”
铎月娘笑了,唇角勾起一抹譏諷,“姐姐的消息還真靈通,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府裏是姐姐在做主呢,哪裏都能盯上。”簡單的一句話,吓得彩凰立馬變了臉色,這府裏誰人不知,張氏最是看中手中的權利,上元夜,自己的心腹劉麽麽動用私刑,她也是容不得,打殺便打殺了。铎月娘這才不緊不慢的繼續解釋,“不曾找我,二哥是去找三郎的,那天到我院裏不過是因為三郎在我院裏罷了。我曾聽聞天上有個神仙是千裏眼,能看千裏,姐姐的眼神沒有一裏大概也有八百米了吧,我院裏發生什麽事,你到是看的真切,只可惜還是看漏了些,怎麽沒看到三郎也在呢。”
彩凰不屑的冷笑一聲,“何必我去看,府裏大丫頭,再加上姨娘,婆,家丁什麽的,何止百八十,那麽多雙眼睛看着呢,二哥向來與你親厚,三郎不在家的日裏,他可沒少往你屋裏鑽。”
铎月娘不由面色一沉,她竟是不知道府裏有了這些風言風語。聽聞消息急急趕來的皮邏閣,剛到門口,只聽到了這一句,不由臉色一變,一時目光有些沉重。
張氏深吸了一口氣,如今心急上火,再不耐煩二人的明争暗鬥,也知彩凰的不盡不實,有栽贓的嫌疑,更怪彩凰手伸的太長,這麽些年還是沒學會把自己放在最高處,可如今也顧不得這些,只暗暗的留了個心眼,“铎氏,你怎麽?”
铎月娘面色平靜,淡淡的道:“沒什麽好的,我是三郎的妻,便只是三郎的妻,二哥永遠是二哥,清者自清,我也不怕別人。”着瞥到皮邏閣默默的走進屋來,只見他面色不是很好,不由心裏暗暗嘆息一聲,他始終不是他,只得問了一句,可他到底是他的夫君,如今這局面,她需要盟友,只能笑問一句,“那天二哥來我院,三郎也在,三郎可好記得?”
皮邏閣微微愣了一下,輕抿着着,卻是沒有話。彩凰卻是冷笑道:“清者自清?狐媚,你還以為別人都是瞎嗎,剛進府沒幾天,二哥便給你做了雙鞋,你以為我們不知道。”着一拍掌,她的丫頭流螢捧了一雙鞋出來,卻正是皮邏岚做的,她大年夜穿的那一雙。
乍聽到那些風言風語的震驚過後,铎月娘便是一臉的平靜,看到鞋也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似笑非笑的道:“那晚穿的衣服我很是喜歡,只是沒了這鞋,穿那身衣服便少了幾分味道,只不知道放哪裏去了,尋了好久都沒尋到,原來是我的院遭了毛賊了。”
彩凰見铎月娘大方的承認了鞋是皮邏岚做的,剛喜上眉梢,又聽到铎月娘罵她是毛賊,瞬間便沉了臉色,啐了一口,罵道:“狐媚!”張氏不悅的撇了她一眼,她便噤了聲。
皮邏閣看着鞋,問道:“月娘,鞋真是二哥做的?”
铎月娘點頭,“我畫的樣,二哥磨的鞋底,嫣然縫的鞋面,可好看。”着一臉坦蕩的看着皮邏閣。
皮邏閣忽然就想到了君坦蕩蕩這一句,看着铎月娘清澈的雙眸,不由點頭,“嗯,很是別致。”
铎月娘點頭笑道:“我也是這麽覺得,這鞋能拔高我的個,與三郎站一起,看着般配些。”
皮邏閣聞聽此言,不由微微一笑,铎月娘到般配二字,不知為何心思忽然一動,莫名的就多了幾分悸動,回想起那天與铎月娘在一起的畫面,也覺得甚是溫馨,只不過少了幾分親密,心裏想着,如今他們已是如此親密,如果铎月娘再穿上那身衣服,白雪白梅,一身紅衣,有自己的陪伴,那畫面怎麽想怎麽美。一時神游天外,竟回不過神來。
張氏見問不出什麽來,彩凰又盯着铎月娘不放,只覺得這倆人放一起太過鬧騰,心裏又焦急皮邏岚的安危,一時覺得頭疼,索性打發了他們回去。
晚上皮邏閣悄聲問铎月娘,“月娘可知道二哥去了哪裏?”
铎月娘淡淡的道:“我整日關在屋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視聽都被封閉了,三郎都不知道,我如何能知道。”
皮邏閣微微搖頭,反問一句:“那日他突然闖進你院中,不會只是無聊了,找你閑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