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桃跪在地上哭成了淚人,“凰主,凰主,但請手下留情,留我家姑娘一條性命,且不我家姑娘也是有身份的,雖是庶出,可到底還是得了浪穹诏主十多年的疼惜,邆赕少主與我家姑娘一起長大,感情也不是旁人能比。主腳下留餘地,姑爺回來了也會記着主的好,浪穹和邆赕也會感念主的情。”
彩凰恨恨的罵着,“賤人、狐媚!”腳下的動作卻是遲疑了幾分,綠桃的話她到是聽了進去,想到了今日的種種,竟與皮邏閣與她戲谑時的法不一樣,也不知是哪裏出了差錯,皮邏閣明明這賤人有菩薩庇佑,能趨吉避兇,讓自己莫要招惹她。可為何她們一路過來都不見她有防備,莫非那只是皮邏閣的玩笑話。若今天自己真為了一時之氣,弄死了铎月娘,只怕皮邏閣會生氣吧,他過铎月娘暫時還有用,動不得。既然已經把她傷了,心裏的惡氣也出了,索性腳下留幾分力,給她條活路。否則鬧大了,浪穹和邆赕聯手對付越析,那就是在給自己的父親樹敵,雖然她不把那兩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放在眼裏,可到底也不能做的太絕,狗急了還跳牆呢,若真把铎月娘弄死了,自己到是痛快,只怕父親又要頭疼了。如今,因着铎月娘的緣故,自己鬧一下,耍些性,皮邏閣到底也不會與她計較。想到這裏,她啐了一口在了铎月娘的面上,高傲的看着處在半昏迷狀态下的铎月娘,冷冷一笑。
铎月娘卻無力把它拭去,黑暗很快襲來,铎月娘陷入了昏迷,模糊中聽到彩凰恨恨的:“你應該感謝我還留你一條命,我也要讓你嘗嘗失之痛。”
铎月娘在心裏暗暗的想着,“我當然要感謝你留我一條命,如果我有幸能活着,我定與你不死不休。”
波沖哈哈大笑着,“好了,凰兒,氣出了就回去吧,這丫頭弄死了不好向浪穹诏交代,走吧!”雜亂的腳步帶着瘋狂的笑聲遠去。
綠桃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眼見他們走遠了,急忙站起來往外面跑去,沒走出多遠,便見到原氏帶了一群人,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迷蒙中,铎月娘又回到了那年,她與皮羅邆一起在山上避難的日,她在黑暗中不辨方向,皮羅邆焦急的喊着,“月兒別怕,五哥來陪你;月兒別怕,五哥來陪你。”他一路蹒跚的走了進來,随即帶來了一道溫暖的光明。铎月娘終于見到了光明,也見到了他。他的衣服被撕破了,荊棘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道血口。那些血一直沒有止住,在一直一直的流,那樣的猩紅,刺痛了铎月娘的眼睛。她眯起眼,不敢再看下去,可又不能不能看,那是她的五哥。可皮羅邆已經變成了一個血人,血人對铎月娘伸出手,冷笑着對铎月娘:“月娘,別怕,我來陪你!”畫面一轉血人又變成了波沖兇狠的臉,他對铎月娘狂笑着:“我要你的命!”很快又變成了彩凰的獰笑,她猙獰的對铎月娘:“在我沒生下長嫡孫以前,你們誰都不可以生下三郎的孩。哈哈哈……”
铎月娘害怕的閉上了眼睛,捂住耳朵,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她不停的喊着,“五哥、五哥!”良久,铎月娘聽到了悅耳的鳥鳴聲,一陣陣濃烈的花香争先恐後的往她的鼻裏鑽。她慢慢睜開眼,不知何時,她已經離開了黑暗的山洞,她正站在無底潭邊。一襲黑袍的阿黑便那樣靜靜的站在夜合歡樹下微笑着,注視着铎月娘。周圍是滿山的綠葉紅花,蝴蝶在花間蹁跹起舞,盡展美麗。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充滿了生機。
沒想到多年以後,還能再見阿黑,铎月娘心情很激動,急忙上前幾步,問道:“阿黑,你去哪裏了,我一直在找你。”
阿黑淺淺的笑着,柔聲道:“我一直都在這裏,你要到哪裏去尋我,如何能尋到。”
铎月娘還想上前,阿黑卻急忙道:“慢些!”铎月娘吓了一跳,趕緊收回了邁出了一半的腳。他撫摸着夜合歡樹一根略有彎曲的樹枝,笑着對铎月娘:“瞧你,把這樹枝都踩彎了,慢些繞過來,莫再傷了這些花花草草。”
铎月娘一陣無語,只得俏皮的吐吐舌頭,扶着草心的走了過去。“阿黑,你怎麽都不來看我,你的傷可好些了?”铎月娘記得他傷在腹部。
阿黑笑着點頭,“是”卻不回答她的問題,憂傷的看着铎月娘,幽幽的嘆息,“你如此的多災多難,我該怎麽辦,我該如何守護你!”
铎月娘沒聽清楚,問道:“阿黑,你在什麽?”她想到了蛙祖,又問道:“蛙祖你投胎去了,可是沒有尋到好去處?為何還在此地徘徊?”
阿黑笑了笑,“時辰到了,我自然會去的,只是你該回去了。”
铎月娘疑惑的問他,“回哪裏?”
阿黑笑而不語,伸手緊握住铎月娘的左手,準确的應該是握着铎月娘左手的手镯,就是铎月娘在标山得的那只息魂。就在他握住铎月娘的手後,一陣溫熱的紅光從手镯裏散發出來。紅光越來越盛,把铎月娘整個都包裹其中。铎月娘便在那溫熱裏,渾渾噩噩,有些迷糊了。只覺得一股生機濃烈的彌漫開來,阿黑的身影慢慢變淡。他笑着對铎月娘:“回去吧,時辰到了我自會來尋你,保重!”
“阿黑,阿黑!”铎月娘勉強聽懂了這一句,焦急的呼喚着,卻只看見他含笑的眼慢慢的變淡,消失。
铎月娘睜開眼的時候,綠桃正紅着眼,坐在床前看着她。見她醒來,她還是愣愣的。铎月娘深吸了一口氣,嗓幹啞的厲害,嘶啞的道:“桃,水!”三個字卻仿佛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綠桃一下回過神來,騰的站了起來,甚至還帶倒了她剛才坐的凳。她仿佛不相信,慢慢伸出手,在铎月娘臉上摸了一下,突然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哭了沒兩聲,又趕緊止了哭泣,倒了杯溫水過來,用銀勺一口一口的喂铎月娘喝下。等铎月娘喝了水,休息了一下,又端了清淡的米粥來喂她。铎月娘沒什麽胃口,勉強吃了幾口,便搖了搖頭。想到那天嫣然暈了,便問道:“嫣然呢?”
綠桃穩定了情緒,有些抽噎的道:“守了一天了,奴婢剛讓她回去休息。”
“她頭上的傷?”铎月娘遲疑的問道,女孩破相了可不是什麽好事。
綠桃一跺腳,急了,“姑娘就不問問自己還好不好,都幾天了,好不容易醒來,心裏只惦記着別人。”
铎月娘輕輕一笑,平靜的道:“我自己有什麽好問的,左不過還活着,沒死便還有機會!”
綠桃打量了周圍一眼,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姑娘昏迷了三天了,出血太多,大夫都活不了了,姑爺在外面和大夫話,我在旁邊守着,姑娘身上突然發出紅光,奴婢看見後,吓了一跳。也不知是何緣故,一時也沒想好怎麽辦,只得把繡了大半的送觀音像蓋在了姑娘身上。”
铎月娘想到夢裏的阿黑和紅光,心裏一驚,問道:“我可有了什麽?”
綠桃道:“盡胡話,叫了好些遍五郎君!”着又想到什麽,低聲道:“姑娘身上的紅光沒了以後,血止住了,臉色也見好了。大夫們都是奇跡,不明白姑娘一個将死之人,如何突然好了。”
铎月娘想了想,看着綠桃未繡完的半幅送觀音正蓋在她身上,便用眼神詢問綠桃。
綠桃點了點頭,“當時的情況太過詭異,奴婢蠢笨,只想到了這個法。”
铎月娘虛弱的點了點頭,“你哪裏蠢笨了,這法是最好的,如此我算是被菩薩保佑了一回。”
聽到铎月娘醒來的消息,皮邏閣趕緊來看她。三天的時間铎月娘與他再見,恍若隔世,他握着铎月娘的手,低聲道:“對不起!”
聽到這三個字,铎月娘絕望了,這個男人從來就不是他的依靠。他的心裏眼裏只有江山社稷和民,只有一統八诏的野心。他的對不起,包含了太多的信息,他沒有保護好铎月娘和未出世孩,他沒有懲罰彩凰,他沒有找波沖算賬,他要铎月娘忍!
可他沒有保護好的何止是铎月娘和肚裏的孩,他還沒有保護好蒙舍的尊嚴!堂堂一方霸主,任憑波沖随意闖進內院,打殺自己的妻兒,也只有他能忍。可铎月娘不能忍,她從來就不是為委屈求全的人。
铎月娘淡淡道:“沒事,來日方長,我還有時間!”是的,她活下來了,她還有時間與他們鬥。與人鬥,其樂無窮;與人鬥,直攻其短,铎月娘記得很清楚。可心裏仍有不甘,若非夢境裏阿黑出手,自己現在應該是一具死屍了吧,到底忍不住了一句,“這裏是蒙舍,不是越析。”